第339章 等待的煎熬
司農(nóng)寺的門口有棵老槐樹,樹齡比長安城還長,樹干得兩個壯漢才能合抱過來,枝椏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像只張開的大手,要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樹皮裂開深深的紋路,里面藏著無數(shù)只蟲子,到了夜里就 “唧唧” 地叫。李杰讓人在樹洞里藏了個窩棚,窩棚用茅草和木板搭的,能容下兩個人,正好能看見司農(nóng)寺的大門,門是朱漆的,掉了不少漆皮,露出里面的木頭。
第一夜,負責(zé)值守的是劉二和另一個護衛(wèi),護衛(wèi)叫張三,是個結(jié)巴,平時不愛說話,但手腳麻利。兩人裹著厚棉襖,棉襖是去年冬天做的,里面塞著舊棉絮,不太暖和,風(fēng)一吹就透。夜風(fēng)吹過老槐樹,發(fā)出 “嗚嗚” 的聲響,像有人在哭,樹枝搖晃著,影子投在地上,像鬼在跳舞。劉二抱著把橫刀,刀是李杰讓人打的,用的是西域的鑌鐵,刀刃閃著寒光,能映出人影,他眼睛瞪得溜圓,盯著司農(nóng)寺的門縫 —— 那門縫有指節(jié)寬,足夠塞進一卷紙,甚至能塞下半個拳頭。
子時剛過,有只野貓從墻頭上竄過,爪子抓著瓦片發(fā)出 “沙沙” 聲,像有人在爬墻,嚇得張三差點拔刀,手都按在刀柄上了,指節(jié)發(fā)白。劉二按住他的手,低聲道:“別亂動,是貓,眼睛綠幽幽的那個,前兩天就見過?!?兩人等到天快亮,東方泛起魚肚白,門縫里始終空空如也,只有幾片被風(fēng)吹進來的枯葉,卷著塵土在縫里打旋。
“會…… 會不會是趙虎不…… 不敢來?” 張三揉著凍僵的臉,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很快消散,說話還是結(jié)結(jié)巴巴的。
劉二搖搖頭,往手里哈了口氣,搓了搓,手心搓得發(fā)紅:“再等等,李大人說他會來的,那小子把他娘看得比命還重,不會不管的?!?br />
第二天夜里,換了張小六和老王值守。老王帶了壺?zé)峋?,酒是西市最便宜的燒刀子,烈得像火,裝在個錫壺里,揣在懷里捂著,還熱乎著。兩人輪流喝著酒,酒液滑過喉嚨,像條小火龍鉆進肚子里,驅(qū)散了些許寒意。老王的酒量不行,喝了兩口就滿臉通紅,話也多了起來:“小六啊,你說這趙虎能來不?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的,跟揣了只兔子似的?!?br />
張小六往嘴里扔了顆炒豆子,豆子是從西市的貨郎那買的,咸津津的,“王伯您放心,李大人看人準(zhǔn)著呢。再說了,那可是十貫錢和救命的藥,換了誰都得動心。趙虎要是不來,要么是他娘的病好了,要么就是他不想活了?!?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 “噼啪” 往上竄,照亮了他年輕的臉,“我聽說他娘以前最疼他,小時候他爹打他,他娘總把他護在身后,自己挨鞭子。這種人,為了老娘啥都能干出來。”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雨絲細密,像牛毛似的,打在窩棚的茅草上發(fā)出 “沙沙” 聲,聽著倒像是催眠曲。司農(nóng)寺的門縫被雨水浸得發(fā)黑,邊緣處還積了點水,偶爾有水泡順著門縫往里鉆。張小六時不時探出頭去看,雨水打濕了他的頭發(fā),順著臉頰往下淌,他也顧不上擦。
“快看!” 張小六忽然推了推老王,聲音壓得極低,手指著司農(nóng)寺門口的方向。只見一個黑影在街角晃了晃,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過來。那黑影手里好像拿著什么東西,用布包著,鼓鼓囊囊的。
老王趕緊揉了揉眼睛,酒意瞬間醒了大半,“是…… 是趙虎嗎?”
“看著像,” 張小六緊盯著黑影,眼睛都不敢眨,“身形挺像的,就是走路有點晃,像是害怕?!?br />
那黑影在街角徘徊了半天,一會兒往前走兩步,一會兒又退回去,像只被夾住尾巴的狗。最后像是下定了決心,飛快地跑到司農(nóng)寺門口,往門縫里塞了個東西,然后轉(zhuǎn)身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連掉在地上的一只鞋都沒敢撿。
張小六剛想追上去,被老王拉住了,“別追,李大人說了,不管是誰送東西,都別驚動?!?他撿起地上的鞋,是只粗布鞋,鞋幫都磨破了,鞋底沾著泥,“這鞋是東宮侍衛(wèi)的樣式,錯不了,肯定是趙虎。”
兩人等到天亮,見沒人再來,才敢走到司農(nóng)寺門口查看。門縫里空空的,只有片被雨水泡爛的梧桐葉,葉面上的紋路像張哭喪的臉。張小六嘆了口氣:“白高興一場,他還是沒敢把名單送來。”
老王把鞋揣進懷里,“至少他來了,說明心里動搖了,明天夜里說不定就送來了。”
第三天夜里,輪到李杰親自值守。他沒帶護衛(wèi),只揣了把匕首,匕首是牛角柄的,跟給工匠們的一樣,柄上刻著皂莢花的圖案。他坐在窩棚里,聽著更夫的梆子聲從遠處傳來,“咚 —— 咚 ——”,一共敲了三下,是子時了。
夜比前兩夜更黑,連星星都躲進了云層里,只有司農(nóng)寺門口的老槐樹還在 “沙沙” 地響。李杰拿出塊胡椒香皂,放在鼻尖聞了聞,辛辣的味道讓他精神一振。他想起自己穿越前在農(nóng)科院的實驗室里,通宵做實驗的日子,那時也是這樣,在等待實驗結(jié)果的煎熬中,既緊張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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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街角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腳步很輕,像怕踩碎地上的月光。李杰屏住呼吸,握緊了匕首,指尖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只見一個黑影從街角拐出來,身形高大,穿著件蓑衣,蓑衣上還在往下滴水 —— 是趙虎!他顯然是剛從東宮過來,蓑衣下露出的靴子是東宮侍衛(wèi)的樣式,靴底沾著泥,褲腿還濕著,像是蹚過了水。
黑影走到司農(nóng)寺門口,左右看了看,動作跟王老三出門時一模一樣,脖子伸得老長,眼珠飛快地掃視著四周。他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油紙包用油繩捆著,捆得很緊。他猶豫了一下,手在油紙包上捏了捏,像是在做最后的決定,然后飛快地塞進門縫里,轉(zhuǎn)身就跑,腳步踉蹌,像身后有惡鬼在追,連蓑衣被樹枝勾住了都沒敢回頭。
李杰等黑影跑遠,確認(rèn)周圍沒人,才悄悄走出窩棚。夜風(fēng)吹過,老槐樹的葉子 “嘩嘩” 作響,像是在催促他。他走到司農(nóng)寺門口,手指伸進門縫,摸到了那個油紙包,包得很緊,用麻繩捆著,繩結(jié)打得很特別,是個死結(jié),得用牙才能咬開。
回到工坊,李杰把油紙包放在案上,就著燭火打開。里面是一卷黃麻紙,跟武媚娘送來的排班表是同一種紙,上面用炭筆寫著 “東宮侍衛(wèi)參與焚坊名單”,字跡潦草,還帶著點顫抖,顯然是寫的時候很緊張,有的地方墨水都暈開了。
名單上不僅有名字,還標(biāo)注了分工:誰負責(zé)在香皂工坊外放風(fēng),誰負責(zé)搬運硫磺,誰負責(zé)接應(yīng)禁軍里的人,甚至連點火用的火折子是誰提供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