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墻洞后的窺視
香皂工坊的閣樓里,李杰正對著一張西市地圖琢磨。地圖是用桑皮紙手繪的,紙有點發(fā)黃,是他托人從京兆府抄來的,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墨標出了各個店鋪和胡同,紅色的是酒樓茶館,藍色的是商鋪,黑色的是民居,王記雜貨鋪的位置被紅筆圈了個圈,旁邊還畫了個問號,那是他昨天畫的。閣樓的窗戶開著,能看見外面的皂角樹,葉子綠油油的,隨風(fēng)擺動。聽見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噔噔噔” 地像打鼓,他知道是張小六回來了,這小子跑起來就像一陣風(fēng)。
“大人,有發(fā)現(xiàn)!” 張小六一頭撞進閣樓,臉上的鍋底灰蹭掉了大半,露出幾道白印,像只花臉貓,他跑得太急,差點被門檻絆倒,“王老三進了狗尾巴胡同,還往布包上撒滑石粉,那粉白花花的,跟面粉似的,最后進了李府舊址,那地方離東宮側(cè)門不遠,也就兩里地!”
李杰眼睛一亮,抓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是隔夜的,有點澀,濺到胡子上也沒察覺,他的胡子有點亂,好幾天沒刮了,“他進院子多久出來的?出來時布包空了沒?布包的繩子有沒有換過?”
“進去約莫兩刻鐘,出來時布包癟了一半,” 張小六蹲在地上喘氣,胸脯起伏得像風(fēng)箱,他剛才跑得太急,肺都快炸了,“繩子還是原來的粗麻繩,就是結(jié)松了點,我還看見開門的人戴黑色幞頭,穿著黑色的靴子,靴子底有馬刺,像是東宮侍衛(wèi)的打扮,那些侍衛(wèi)平時巡邏時都穿那樣的靴子?!?br />
李杰走到窗邊,望著西市的方向,那里的炊煙正裊裊升起,像一條條白色的帶子,纏繞在坊市的屋頂上?!翱磥淼门獋€能看清里面的地方?!?他沉吟道,手指在窗臺上輕輕敲擊著,窗臺上放著一盆薄荷,葉子翠綠,散發(fā)著清香,“王記雜貨鋪對面不是有間空房嗎?去年綢緞莊倒閉后就一直空著,老板是個姓趙的,據(jù)說欠了錢跑了,去租下來,多給點錢,別讓他多問?!?br />
租空房的事交給了老王,他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說話帶著股本地人的熟稔,帶著點長安話特有的腔調(diào),跟房主三說兩說就談妥了,月租一貫錢,先付三個月,還多給了五十文的好處費,讓房主別對外說。房主見是個老實巴交的工匠,穿著打補丁的衣服,手里還拿著刨子,也沒多問,只說里面的東西隨便用,就是別弄壞了房梁,那房梁是他祖上傳下來的,據(jù)說用的是上好的楠木。
當(dāng)天下午,李杰帶著兩個工匠來到空房。這房子跟王記雜貨鋪只隔了條窄窄的胡同,不足三丈寬,胡同里鋪著青石板,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的,下雨天會積水。房子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張破桌子和椅子,桌子腿都斷了一條,用石頭墊著,椅子上還結(jié)著蜘蛛網(wǎng),地上的灰塵厚得能埋住腳面,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腳印。墻角有個灶臺,上面的鐵鍋銹得不成樣子,鍋里還有些干硬的飯粒,像是去年剩下的。
“就在這根房梁上打洞?!?李杰指著正對著王記雜貨鋪柜臺的那根梁木,梁木是松木的,不算太硬,但紋理很密,“洞要銅錢那么大,不能太大,太大了容易被發(fā)現(xiàn),也不能太小,太小了看不清。位置得正好對著柜臺,太高了看不見桌面,太低了容易被柜臺擋住,我估摸著就在這個位置。” 他踮起腳,用手指在梁木上比劃了一下。
工匠老張?zhí)统鲢@子,這鉆子是李杰改良過的,頭上鑲了塊鐵片,比普通的木鉆快不少,是他用做香皂剩下的邊角料請鐵匠打的。他爬到搭好的木梯上,木梯是用兩根長竹竿做的,上面綁著橫木,有點晃悠。他屏住呼吸,一點點往梁上鉆,木屑簌簌地往下掉,落在他的草帽上,草帽是用麥稈編的,邊緣都破了。鉆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噗” 的一聲,鉆子從另一邊穿了過去,露出個圓圓的小洞,大小正好能塞進一個銅錢。
老張?zhí)筋^往洞里看了看,興奮地說:“大人,正好!能看見柜臺的全貌,連掌柜的算盤珠子都看得清,那算盤是紅木的,缺了個下珠!”
李杰讓人搬來張?zhí)珟熞?,椅子是從工坊里搬來的,有點舊,但很結(jié)實,放在洞的正下方,又在椅子上疊了個棉墊,棉墊是用舊棉花做的,有點硬?!皬埿×?,你眼神好,就你盯著?!?他把一塊磨得發(fā)亮的銅鏡遞過去,銅鏡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邊緣有點缺口,但鏡面很亮,“用這個看,能反光,不用總把腦袋探出去,免得被王老三瞧見?!?br />
張小六接過銅鏡,鏡面映出他花斑似的臉,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他爬上太師椅,踩著棉墊剛好夠到房梁,把銅鏡斜斜架在洞邊,調(diào)整了三次角度,才終于看清王記雜貨鋪的柜臺 —— 黑檀木的臺面被磨得油光锃亮,上面擺著幾排針頭線腦,一個缺角的青花瓷罐里插著幾支毛筆,墻角堆著半麻袋粗鹽,鹽粒白花花的泛著冷光。
“咋樣?” 李杰在下面輕聲問,手里攥著塊皂角,緊張得差點把它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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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得很!” 張小六壓低聲音,眼睛貼在銅鏡旁,“連王老三算盤上的裂紋都能看見,他正扒著賬本打瞌睡呢,口水都快流到賬面上了。”
接下來的兩天,張小六就守在這間布滿灰塵的空房里。白日里他蜷在太師椅上,透過銅鏡盯著對面的動靜,餓了就啃兩口胡餅,餅渣掉在棉墊上,引來了幾只潮蟲;渴了就喝皮囊里的涼水,水是從工坊帶來的,混著點皂角的清苦味。到了夜里,他就蜷在墻角的草堆上打盹,草堆是從后院抱來的,帶著股霉味,剛好能遮住他的身形。
第二天傍晚,王老三鋪子迎來個穿青布衫的貨郎,兩人在柜臺前嘀咕了半晌。張小六趕緊調(diào)整銅鏡角度,看見貨郎遞過去個油紙包,王老三打開看了看,眉開眼笑地塞了串銅錢過去。等貨郎走后,他才發(fā)現(xiàn)那油紙包里竟是些硫磺碎塊,王老三正用戥子仔細稱著,戥子刻度上的銅星在油燈下閃閃發(fā)亮。
“這老東西果然在倒賣硫磺。” 張小六心里暗罵,摸出李杰給的炭筆,在墻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硫磺包,旁邊標上 “酉時三刻”—— 他雖然不認多少字,卻跟著貨郎學(xué)過記時辰的法子。
第三天辰時剛過,胡同里傳來陣輕微的腳步聲。張小六猛地從太師椅上彈起來,撞得頭頂?shù)姆苛后艋?。只見個穿黑色勁裝的漢子站在王記雜貨鋪門口,腰間懸著柄鯊魚皮鞘的橫刀,刀穗是暗黃色的 —— 那是東宮侍衛(wèi)的制式!
漢子推門時,腰間的銅符牌撞在刀鞘上,發(fā)出 “?!?的輕響。張小六趕緊轉(zhuǎn)動銅鏡,鏡面反射的光斑剛好落在柜臺中央。他看見漢子從懷里掏出個深藍色緞面錢袋,袋口系著明黃色的流蘇,上面繡的金線牡丹在晨光里泛著柔光,最顯眼的是袋底掛著的桃木牌,牌上蓋著方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