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晨霧像一層薄薄的紗，籠罩著渭水之畔。水汽氤氳中，李杰的身影顯得格外挺拔，他身著緋色官袍，衣角被晨露打濕了一小塊，卻絲毫不影響他眼中的熱忱。身旁的兩名司農(nóng)寺文書，手里捧著筆墨紙硯，鼻尖凍得通紅，卻依舊挺直了腰板，緊隨其后。

  李杰手中那張泛黃的麻紙，質(zhì)地堅韌，上面的字跡筆力遒勁，正是李世民的親筆旨意。墨跡淋漓處，“凡胡椒工坊所需，三司不得推諉” 幾個大字格外醒目，朱紅的璽印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仿佛帶著皇權(quán)的威嚴，讓人不敢小覷。

  “李少卿，您看這處如何？” 一名文書指著不遠處的河灘，聲音因寒冷而微微發(fā)顫。那里地勢平坦開闊，一眼望不到邊，靠近渭水碼頭的位置，幾艘漕運船只正緩緩靠岸，船夫們吆喝著搬運貨物的號子，在寂靜的晨霧中傳出很遠?！按颂庪x長安城三十里，水運便利得很，從碼頭到這兒，推車半個時辰就能到。而且地價低廉，征用的都是鹽堿地，不占良田，百姓們也不會有怨言?！?br />
  李杰俯身，雙手抓起一把泥土。指縫間的沙礫硌得生疼，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掌心。他將泥土湊到鼻尖聞了聞，一股鹽堿的苦澀味直沖鼻腔，嗆得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 但這正是他要找的地方。鹽堿地無法耕種，用來建工坊再合適不過。

  三個月來，他帶著人踏遍了關(guān)中的十二個縣，測量了近百處地塊的土壤酸堿度、水源流量和交通路況。光是繪制的地圖，就堆了半尺高，上面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各種數(shù)據(jù)和符號，都是他和手下人用腳步丈量出來的成果。

  “就這兒了?！?李杰直起身，用腳在地上劃出大致輪廓，動作果斷有力?！皷|西長兩百步，南北寬一百五十步，按原料區(qū)、加工區(qū)、儲存區(qū)、銷售區(qū)四部分規(guī)劃?！?他的腳尖碾過結(jié)霜的地面，留下清晰的印記，仿佛已經(jīng)勾勒出工坊的雛形。“原料區(qū)挨著碼頭，方便胡椒卸貨，省得來回搬運浪費人力；加工區(qū)居中，用夯土墻隔開，墻要砌三尺厚，防止香料串味，影響品質(zhì)；儲存區(qū)要建在高臺上，比地面高出五尺，底下鋪三層防潮的青石板，石板之間用糯米汁混合石灰勾縫，保證滴水不漏；銷售區(qū)臨街，修十二間鋪面，每間面寬三丈，進深五丈，前門賣成品，后門直通工坊，這樣補貨方便?！?br />
  文書們埋頭記錄，筆尖在竹簡上沙沙作響，生怕漏了一個字。其中一個年輕文書，約莫二十出頭，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忍不住停下筆問：“少卿，這各區(qū)之間為何要留三丈寬的通道？尋常作坊都是擠在一處，恨不得把所有空間都利用起來，您這樣是不是太浪費了？”

  李杰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出流水線的示意圖，線條清晰明了?！巴ǖ朗墙o推車走的?！?他耐心解釋道，“你看，胡椒從碼頭運到原料區(qū)，清洗干凈后送進加工區(qū)，研磨成粉再入儲存區(qū)，最后到銷售區(qū)，每個環(huán)節(jié)由專人負責，推車順著通道走，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半點亂不得。這樣一來，效率能提高一倍不止?！?樹枝劃過的線條縱橫交錯，像一張精密的網(wǎng)，“就像春蠶吐絲，從頭至尾，有條不紊，既省時又省力，還能減少損耗?！?br />
  年輕文書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少卿英明，小的明白了。”

  開工那日，渭水岸邊插滿了司農(nóng)寺的青色旗幟，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像一群展翅欲飛的鳥兒。三百名工匠扛著夯土杵列隊站好，他們個個身材魁梧，皮膚黝黑，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神情。為首的老匠人，頭發(fā)花白，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溝壑，他捧著一個粗陶酒碗，高聲道：“我等必不負少卿所托，三個月內(nèi)定讓工坊立起來！” 說完，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后猛地將酒碗摔在地上?！芭尽?的一聲，酒碗四分五裂，酒液潑在地上，滲入干裂的泥土，激起一陣塵土。

  工匠們齊聲吶喊：“定不負少卿所托！” 聲音洪亮，震得遠處的蘆葦蕩都在顫動，驚起幾只水鳥，撲棱棱地飛向天空。

  李杰站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之上，看著工匠們開始丈量地基。有人用準繩拉直線，繩子繃得筆直，像一條銀色的線；有人用木尺量尺寸，一尺一寸都毫不含糊；夯土的號子聲此起彼伏，“嘿喲、嘿喲” 的聲音充滿了力量。他的思緒不由得飄回了穿越過來的那個雨夜，自己裹著偷來的破棉襖，躲在長安城的破廟里啃冷饅頭，懷里緊緊揣著那包保命的胡椒種子 —— 那時的他，惶恐不安，連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而現(xiàn)在，他卻能站在這里，指揮著數(shù)百人建造工坊，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慨。

  三個月的時間，彈指而過。當?shù)谝豢|秋陽照在胡椒工坊的青磚墻上時，十二座工坊已如臥龍般盤踞在渭水之畔，氣勢恢宏。原料區(qū)的木架高達兩丈，上面掛滿了晾曬的胡椒串，一串串飽滿圓潤，紅得像一串串瑪瑙，在陽光下閃耀著誘人的光澤；加工區(qū)的石磨正嗡嗡作響，幾個赤膊的漢子推著磨盤，肌肉線條在汗水的沖刷下顯得格外健碩，雪白的胡椒粉順著磨槽流淌，像一條細細的瀑布；儲存區(qū)的陶罐整齊排列，足足有上千個，每個陶罐上都貼著標注產(chǎn)地和日期的標簽，一目了然；銷售區(qū)的鋪面剛掛上幌子，“李記胡椒” 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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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杰站在工坊大門前，仰望著那塊黑底金字的匾額。匾額由整塊紫檀木雕刻而成，沉重而華貴，工匠們特意在匾額邊緣雕刻了纏枝胡椒藤，每一片葉子、每一顆果實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會散發(fā)香氣。他伸手撫過冰涼的木質(zhì)，指尖觸到那些凹凸的紋路，突然覺得眼眶發(fā)熱 —— 從倉皇穿越到立足大唐，他用一把胡椒，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扎下了根，這其中的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少卿，第一批胡椒粉要裝罐了，請您去查驗！” 老王頭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這位在禁苑幫他搶救胡椒苗的老農(nóng)，如今已是工坊的管事，穿著一身干凈的粗布衣裳，腰間系著的圍裙上還沾著細碎的胡椒末，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

  李杰點點頭，跟著老王頭走進加工區(qū)。二十名工人正圍著陶缸忙碌，他們分工明確，動作嫻熟。有人用細絹篩粉，神情專注，確保胡椒粉細膩無雜質(zhì)；有人往陶罐里裝粉，一手扶著陶罐，一手拿著木勺，動作均勻，不多不少；有人用蜂蠟密封罐口，將陶罐倒置過來檢查是否漏氣，一絲不茍。每個人都專注于手中的活計，動作嫻熟得如同行云流水。這是他根據(jù)現(xiàn)代流水線理念設(shè)計的工序，每個環(huán)節(jié)專人負責，不僅效率高，還能減少浪費，保證品質(zhì)。

  “每罐凈重十二兩，誤差不能超過一錢?！?李杰拿起一桿銀秤，秤桿上的刻度清晰可見。他隨機拿起一罐胡椒粉放在秤盤上，仔細調(diào)整秤砣，秤星精準地停在十二兩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