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暗沒有持續(xù)多久，它本身變成了一種奇怪的畫布。

  蘇清漪眨了眨眼，眼皮的開合不再影響視覺。

  世界在她腦海里重構(gòu)成無數(shù)線條和光點的集合。

  身旁的夜玄凌是一團冰藍色的人形冷火，心口處跳動著一點暗紅；謝影則是一塊敦實的灰?guī)r，肌肉緊繃的地方閃爍著警惕的白光。

  “這就是瞎子的福利？”蘇清漪抬腳邁下臺階，不需要人扶，還能輕松避開地上凸起的一塊碎磚。

  他們正順著龍尾道往下走。

  空氣里腐爛的銅銹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膩人的甜腥，像是熟透后爛在地里的柿子，又混了點過期的廉價香水味。

  甬道兩側(cè)的石壁上，原本用來放長明燈的龕位，此刻密密麻麻嵌滿了拳頭大小的黑陶藥甕。

  林嬤嬤走得小心翼翼，進了這種地方，她連大氣都不敢喘。

  路過一個藥甕時，她忍不住拔下頭上的銀簪，在甕口那圈暗褐色的殘渣上輕輕刮了一下。

  “滋——”

  輕微的腐蝕聲響起。

  原本雪亮的銀簪尖端，瞬間爬滿了烏黑的銹斑，那黑色還在順著簪身向上蔓延，像有生命一樣。

  “這味兒不對?！绷謰邒呤忠欢叮⒆拥粼诘厣?，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這不是溫髓引。溫髓引雖然補，但走的是溫陽路子，這東西……這東西陰寒刺骨，是緩釋蠱引！這是要把吃藥的人當豬養(yǎng)，把藥性一點點喂進骨頭縫里！”

  蘇清漪的視線掃過那排望不到頭的藥甕。

  在她眼中，那些甕里殘留的每一粒渣滓，都散發(fā)著誘捕般的紅光。

  先帝爺喝了一輩子的補藥，原來是在給那只母蟲做飯。

  “到了?！?br />
  前方帶路的吳婆子停下腳步，手里的骨燈向前一送。

  主墓室的大門早已洞開。

  這里沒有金銀玉器，只有一口巨大的金絲楠木棺槨橫陳中央。

  棺蓋被掀翻在一旁，棺內(nèi)空空蕩蕩，沒有尸體，也沒有隨葬品。

  只有一具森白的枯骨，盤腿坐在棺材底板上。

  這姿勢很詭異，不像死人，像是在打坐。

  更讓人頭皮發(fā)麻的是，那枯骨的關(guān)節(jié)縫隙里，鉆出了無數(shù)根細如銀絲的藤蔓。

  它們像血管一樣纏繞在骨骼上，還在微微搏動。

  吳婆子的骨燈晃了一下，慘白的光正好打在枯骨那黑洞洞的眼窩上。

  “骨碌碌——”

  一枚拇指大小的物件從眼窩里滾了出來，順著大腿骨滑落，在寂靜的墓室里彈了兩下，停在謝影腳邊。

  是一枚玉蟬。

  成色極潤的羊脂白玉，雕工精湛，蟬翼薄如蟬翼。

  謝影彎腰撿起，只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僵住了。

  他猛地回頭，目光死死釘在夜玄凌腰間那塊同款玉佩上。

  同工，同料，甚至連蟬翼上那個為了掩蓋玉瑕特意雕刻的云紋都一模一樣。

  “王爺?！敝x影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橫跨一步，第一次沒有站在夜玄凌身后，而是擋在了他和那具枯骨之間，“這是先帝貼身之物，從不離身。為何……為何會有一枚一模一樣的，在您身上？”

  氣氛瞬間凝固。

  夜玄凌沒說話，那團冰藍色的光焰連晃都沒晃一下。

  金發(fā)男子只是靜靜看著那具枯骨，像是在看一個拙劣的玩笑。

  蘇清漪沒有理會這邊的緊張場面。

  她的注意力被地板吸引了。

  在她那雙特殊的藥瞳里，這厚重的金磚地板根本不存在。

  視線穿透地磚，直達下方三丈處。

  那里有一個密室。

  密室里有人。

  一個極其瘦小的人影，正對著一個早已腐爛的人偶施針。

  他的動作極快，每一針下去，都不在傳統(tǒng)的穴位上，而是扎在神經(jīng)叢密集的節(jié)點。

  這手法……

  蘇清漪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這根本不是大靖的中醫(yī)針法。

  這是神經(jīng)阻斷術(shù)的變種，用來切斷宿主對疼痛的感知，以此最大程度激發(fā)蠱蟲的活性。

  這不關(guān)鍵。

  關(guān)鍵是，這種用現(xiàn)代西醫(yī)解剖學(xué)原理來控蠱的設(shè)定，是她上輩子在一本廢棄的草稿大綱里寫過的橋段！

  因為覺得太扯淡，邏輯不通，她當年寫了一半就刪了。

  “他在用針阻斷痛覺神經(jīng)……”蘇清漪喃喃自語，“這手法，他在模仿我的廢稿？”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守在墓室角落的三名黑衣禁衛(wèi)突然動了。

  這三人也是先帝留下的守陵人，平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