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夢恩重(上)
頭痛欲裂,像是被一柄重錘反復敲擊著太陽穴。
祁同偉的意識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掙扎著浮起,耳邊是嗡嗡的、嘈雜的聲響,聽不真切,卻像無數只蜜蜂在顱內振翅。他費力地想睜開眼,眼皮卻沉重得如同焊在了一起。
“同偉娃…醒了醒了!”
“哎呀,老天爺保佑,可算是醒過來了!”
“快,喝口水,慢點慢點…”
幾種帶著濃重鄉(xiāng)音的、關切的嗓音混雜著涌入他的耳朵,同時涌入的,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汗味、土腥味和某種陳舊木頭氣味的空氣。
他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昏黃的、搖曳的燈光——那是一盞懸掛在房梁下的老式白熾燈,瓦數很低,勉強驅散著一小片黑暗。燈光下,是幾張布滿溝壑、寫滿滄桑與關切的臉龐。他們圍在床邊,穿著洗得發(fā)白甚至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眼神淳樸而焦急。
這是哪里?
我不是在加班趕項目方案嗎?怎么會…
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一股完全不屬于他的記憶洪流,蠻橫地沖入他的腦海,瞬間將他的意識淹沒。
祁同偉…漢東大學…政法系…錄取通知書…孤鷹嶺…小山村的希望…貧困的家庭…村民們的期望…
一幅幅畫面,一段段情感,如同破碎的玻璃片,尖銳地插入他的思維,然后迅速重組、融合。
他看到了一個少年,在昏暗的煤油燈下苦讀,手指凍得通紅。
他看到了一個老邁的父親,佝僂著背,在貧瘠的土地上刨食,唉聲嘆氣。
他看到了一個顫巍巍的老村長,拿著一個紅信封,激動地宣布:“咱們村,飛出金鳳凰了!同偉娃考上了漢東大學!”
他感受到了那份狂喜,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焦慮——學費、生活費,那對于這個家、這個村子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
最后,他感受到了…一種無比沉重的、幾乎要將他壓垮的期望。全村人,一家一戶,一塊兩塊,甚至毛票硬幣,為他湊出了這筆“巨款”。
“呃…”他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捂住了額頭,冷汗瞬間浸濕了單薄的粗布背心。
我不是我…我是…祁同偉?
《人民的名義》里的那個祁同偉?那個一步步走向深淵,最終喊出“去你媽的老天爺”,飲彈自盡的公安廳長?
巨大的驚駭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讓他渾身發(fā)冷。
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普通社畜,竟然穿越了,成為了那個悲劇人物祁同偉,而且是在他人生的起點——大一開學前夕!
“娃,咋了?是不是還不舒坦?”一只粗糙得像老樹皮般的手,小心翼翼地探上他的額頭,帶著溫暖的擔憂。是記憶里的鄰居七叔。
“沒…沒事,七叔,就是有點頭暈?!彼?,現在是祁同偉了,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干澀,卻帶著原主那熟悉的鄉(xiāng)音。記憶的融合讓他本能地做出了反應。
“肯定是前幾天冒雨去鄉(xiāng)里取通知書,著了涼,又加上高興的…”一個嬸子絮絮叨叨地說著,“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
這時,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響起:“都讓讓,讓同偉喘口氣?!?br />
人群分開,老村長拄著拐杖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厚厚的、鼓鼓囊囊的舊手帕包。那手帕已經很舊了,邊角都磨起了毛,但洗得很干凈。
老村長坐在炕沿上,看著祁同偉,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有驕傲,有心疼,更有一種沉甸甸的托付。
“同偉啊,”老村長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里擠出來的,“你這次,可是給咱們孤鷹嶺,長了天大的臉了!咱們這山旮旯里,祖祖輩輩,就沒出過你這么有出息的后生!”
祁同偉撐著虛弱的身體,想要坐起來,旁邊的七叔趕緊扶了他一把。
老村長把手帕包放在炕上,那雙布滿老繭、微微顫抖的手,開始一層層地、極其鄭重地將其打開。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慢慢展開的手帕上。
終于,手帕完全展開。
里面…是錢。
但那不是一疊疊整齊的百元大鈔。而是…一堆零零散散、皺皺巴巴的紙幣和硬幣。
有十元的,五元的,兩元的,一元的,甚至還有幾分錢的毛票。它們被仔細地撫平,按面額大小大致疊放著。硬幣有一分的,兩分的,五分的,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微弱而刺眼的光。
這些錢,沾著泥土的氣息,帶著汗水的咸澀,仿佛能看到它們是如何從一雙雙粗糙的手中,從一個個緊巴巴的日子里,艱難地擠出來的。
祁同偉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窒息般的疼。這不僅僅是他的感受,更是原主靈魂深處最劇烈的震顫。記憶和現實重疊,那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情感洪流,幾乎將他沖垮。
老村長指著那堆錢,聲音哽咽了:“這…這是全村的老少爺們兒,一家一戶,給你湊的學雜費…和…和去省城的路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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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說出下面的話需要極大的力氣:“你爹你娘…把家里那頭正在長膘的豬崽…給賣了…”
轟!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在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