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在此？弄成這副模樣？”段雷的聲音冰冷，帶著審視。他記得這個悟性極差、被赤尸魔君襲擊時神秘消失的弟子。如今在這荒山野嶺，以如此詭異的形象出現(xiàn)，由不得他不懷疑。

  子坤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倒霉。這形象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腦子飛快轉動，臉上瞬間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混合著后怕、慶幸和“委屈”的表情。

  “段……段雷師兄！程師妹！是你們！太好了！”他聲音沙啞，帶著“激動”的顫音，“那日演武場大亂，我被幾只妖魔追殺，慌不擇路從懸崖跳下……僥幸未死，卻身受重傷，昏迷至今方才醒來。醒來后饑渴難耐，實在是……實在是撐不住了，才……才不得已……”

  他指了指身邊的狼藉，一副“我也是被逼無奈”的慘狀，努力將自己塑造成一個頑強求生、不幸淪落至茹毛飲血的悲慘受害者形象。

  程樂天看著他“凄慘”的樣子，又想起那日他確實是被圍攻后消失的，心中的驚駭稍減，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復雜的同情。畢竟同門一場，落得如此境地，也確實可憐。

  段雷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除，但他手中的劍稍稍放低了些。子坤的解釋，雖然聽起來離奇，但結合那日混亂和懸崖的高度，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更重要的是，他并未從子坤身上感受到明顯的、主動為惡的魔氣或殺意，更多是一種求生本能下的野蠻。

  “你能活下來，實屬僥幸?！倍卫壮谅暤?，“此地不宜久留，赤尸魔君的爪牙仍在四處搜捕幸存者。你既已恢復，便隨我們一同行動?！?br />
  子坤心中暗暗松了口氣，連忙點頭如搗蒜：“多謝師兄！多謝師兄收留！”

  他趕緊用破爛的袖子胡亂擦了擦臉，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稍微“文明”一點，但那身濃郁的血腥味和狼狽不堪的形象，短時間內是改不了了。

  程樂天看著他笨拙擦拭的樣子，眼神復雜，最終還是微微偏過頭，不忍再看。這個“未婚夫”（雖然她從未承認），似乎總能以各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挑戰(zhàn)她的認知下限。

  三人小隊，就此變成了略顯詭異的三人行。段雷在前帶路，警惕四周；程樂天居中，神色凝重；子坤則像個剛從血池里撈出來的跟班，小心翼翼地綴在最后，一邊努力消化著胃里的生狼肉，一邊盤算著如何利用這次“偶遇”，重新切入主線任務，以及……怎么才能盡快搞到點熟食和干凈衣服。

  這仙魔亂世，活下去，真他娘的不容易。

  ……

  夜色中，三人短暫休整。子坤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山澗，粗略清洗了身上的血污，雖然衣服依舊破爛腥臭，但至少臉上能看清人樣了。那生食狼肉的后遺癥還在，胃里時不時翻騰一下，讓他臉色有些發(fā)青。

  程樂天看著默然不語、只是靜靜擦拭著太乙分光劍的段雷，又看了看一旁齜牙咧嘴揉著肚子的子坤，咬了咬嘴唇，終于將思忖已久的想法說了出來：

  “段雷師兄，子坤……師兄，”她頓了頓，還是加上了對子坤的稱呼，“如今峨眉遭此大劫，山門被毀，師長們或飛升或隕落或下落不明，我們……我們已是無根之萍?！?br />
  段雷擦拭劍身的動作微微一頓，沒有抬頭，但緊繃的下頜線顯示他聽進去了。

  程樂天繼續(xù)道，聲音帶著軍人特有的務實和決斷：“修仙之路，于我們而言，眼下已是斷絕。但天地之大，未必沒有容身之處，未必沒有……其他方式積蓄力量，以待將來。”

  她目光掃過段雷那柄寒光四溢的仙劍，又瞥了一眼子坤那明顯異于常人的體質（雖然表現(xiàn)方式很詭異），語氣堅定起來：“段雷師兄劍法通玄，子坤師兄亦身負神力。我們三人，皆有超乎凡俗之能。如今山下凡間王朝正在交戰(zhàn)，戰(zhàn)火紛飛，正是用人之際。”

  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核心提議：“不如，我們便投身凡人大軍！以我等之能，在軍中立足絕非難事，甚至很快就能脫穎而出，掌握兵權！屆時，我們手握軍隊，進可尋機打擊魔道勢力，退可割據(jù)一方，積蓄力量，總好過如今這般如喪家之犬，在東躲西藏中虛耗光陰！”

  此言一出，段雷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與掙扎。他身為峨眉云中七子之一，正道翹楚，向來視凡塵俗世如糞土，如今竟要淪落到去凡間軍隊謀求出路？這與他堅守的仙道、與他身為修仙者的驕傲，簡直背道而馳！

  子坤也是聽得一愣，隨即眼睛卻亮了起來。

  “臥槽！參軍？！”他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畫面——指揮千軍萬馬？當個將軍耍耍威風？利用軍隊資源尋找天材地寶？甚至……在戰(zhàn)場上偷偷用【萬劍穿菊】陰人，那場面，想想就刺激?。《臆婈犂锟隙ü茱埌?？熱乎的！熟食！

  這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猥瑣發(fā)育”升級版——“軍團流猥瑣發(fā)育”！

  “我覺得程師妹說得有道理！”子坤立刻表態(tài)，聲音都洪亮了幾分，“俗話說得好，大隱隱于市！啊不對，是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咱們這叫深入基層，積蓄力量！憑段雷師兄的本事，當個元帥都綽綽有余！我嘛，當個先鋒大將也是手到擒來！程師妹熟悉軍伍，正好做我們的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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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想越覺得可行，至少比漫無目的地在山里亂竄，或者去找不知道死沒死的玄天宗靠譜多了。

  段雷看著一臉“我很有用”的子坤，又看了看目光堅定、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程樂天，陷入了沉默。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

  仙道的驕傲在現(xiàn)實的殘酷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峨眉已毀，同道凋零，僅憑他們三人，想要對抗幽泉血魔和赤尸魔君，無異于癡人說夢。程樂天的提議，雖然屈辱，卻可能是眼下最務實、最有可能保存力量、甚至尋機反擊的道路。

  良久，段雷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將胸中的塊壘和那份不切實際的驕傲一同吐出。他站起身，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沉穩(wěn)，卻多了一絲沉甸甸的決斷：

  “好。便依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