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空間里，時間不再是流動的沙，而是凝固的、沉重的膠質(zhì)。

  安涼維持著一個姿勢，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濕透的衣物緊貼皮膚，帶來黏膩的寒意。頭發(fā)半干未干，凌亂地搭在額前，遮住了部分視線。她沒有去整理，只是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頭，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對面那片空無一物的、純白的墻壁上。

  林七夜離開了。

  帶著他那套令人窒息的邏輯，和將她最后一點反抗意志也碾碎成齏粉的、冰冷的施舍。

  “你所有的掙扎，都只會讓你更深地，嵌入我為你設(shè)定的命運軌跡?！?br />
  那句話，像淬了毒的冰錐，反復(fù)鑿刻著她的神經(jīng)。她試圖放空，試圖讓大腦進入一種無思無想的休眠狀態(tài)，以此作為最后的堡壘。但不行。每一次呼吸，吸入的都是帶著他精神力場標記的空氣；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為這囚籠的存在打著節(jié)拍。

  她甚至能感覺到，那無處不在的、細微的精神力絲線，如同蛛網(wǎng)般附著在她的周圍，并非禁錮她的行動，而是……監(jiān)視。一種無聲的、無孔不入的窺探，感知著她的情緒波動，她的生理狀態(tài)，她每一個細微的念頭起伏。

  他不需要鎖鏈。他自己，就是這囚籠本身。

  不知過了多久，胃里因為那管營養(yǎng)劑又開始傳來空洞的灼燒感，喉嚨也因為之前的干渴和那場“水刑”而隱隱作痛。生理的需求像背景噪音一樣持續(xù)不斷，提醒著她這具身體的脆弱和依賴。

  她閉上眼，將臉更深地埋入膝蓋。

  ……

  與此同時，守夜人總部，另一處光線柔和的休息室內(nèi)。

  迦藍坐在窗邊，身上已經(jīng)換下了那身破碎的婚紗，穿著一套簡單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灰色便服。窗外是總部訓(xùn)練場的一角，能看到零星幾個身影在夕陽下進行著日常訓(xùn)練，一切看起來平靜而有序，仿佛不久前那場夭折的婚禮從未發(fā)生。

  但她知道，有什么東西已經(jīng)徹底改變了。

  她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平靜得近乎漠然。只有放在膝蓋上、微微蜷縮的手指，泄露著一絲內(nèi)心的不平靜。她面前放著一份剛剛簽署好的文件——調(diào)離總部，前往邊境某處新設(shè)立的前哨基地的申請，已經(jīng)被批準了。

  門被輕輕敲響。

  “進?！卞人{的聲音有些低啞。

  推門進來的是周平。他依舊穿著那身標志性的、有些陳舊的守夜人制服，臉上帶著慣有的、略顯懶散的神情，只是看向迦藍時，眼神里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復(fù)雜。

  “手續(xù)都辦妥了?！敝芷阶叩剿龑γ娴囊巫幼?，隨意地翹起腿，“明天一早，跟我那邊的運輸艦一起出發(fā)。”

  “謝謝周前輩?！卞人{輕聲說，目光依舊落在窗外。

  周平沉默了片刻，手指無意識地在扶手上敲了敲：“決定了？那邊條件可比總部艱苦得多，而且靠近‘灰界’縫隙，不太平?！?br />
  迦藍終于收回目光，看向周平，嘴角努力牽起一個極淡的、幾乎看不出的弧度：“嗯。這里……沒什么值得留戀的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斬斷過去的決絕。

  周平看著她，那雙總是顯得漫不經(jīng)心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了然，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關(guān)于婚禮上發(fā)生的事情，細節(jié)被高層封鎖，流傳出來的版本模糊不清，但他多少能猜到一些。林七夜的狀態(tài)，安涼的消失，還有迦藍此刻的眼神……

  “也好?！敝芷?jīng)]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換個環(huán)境，或許能看得更清楚些?！?br />
  他頓了頓，狀似隨意地補充了一句：“那邊新成立的‘燭龍’小隊正好缺人，隊長是我以前帶過的兵，實力和腦子都還行，就是脾氣有點倔。你過去，暫時編入他們小隊。”

  這不是商量，而是安排。一種帶著保護意味的安排。

  迦藍沒有反對，只是再次輕聲說了句：“謝謝?！?br />
  她知道，這是周平在用自己的方式，給她一條離開旋渦中心、重新開始的路。至于這條路是通向新生，還是更深的迷失，誰也不知道。

  周平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看不見的灰塵：“早點休息，明天見?！?br />
  他走到門口，腳步頓住，沒有回頭，聲音卻低沉了幾分：

  “迦藍，有些路，走過去了，就別再回頭看了?！?br />
  說完，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休息室里再次只剩下迦藍一人。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光潔的地板上，孤零零的。

  她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無名指。那里，曾經(jīng)差一點，就戴上另一枚戒指。

  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fù)鲁觥Ｔ俅伪犻_時，眼底那片空茫的死寂似乎被什么東西強行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堅硬的平靜。

  她拿起桌上那份調(diào)令，指尖在印著“燭龍小隊”字樣的印章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然后，將其緊緊攥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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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純白的囚籠里，安涼維持著蜷縮的姿勢，像一尊逐漸失去生息的石像。

  直到，那扇金屬門再次無聲滑開。

  林七夜走了進來。他手里拿著干凈的衣物、毛巾，還有新的營養(yǎng)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