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喜那柄門板厚的青銅巨劍瘋狂揮舞的軌跡，就是他此刻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寫照。

  鐵鍋砸穿了！

  肥膩的油星和滾燙的肉塊（比喻那些驚慌沖撞的驚馬）迸濺出來，燙花了老魏整張胖臉！

  更燎焦了他那顆依仗鐵桶陣縱橫天下的心！

  “俺的親娘祖姥姥哇！攔住那些瘋馬祖宗！那是俺老魏全部家當(dāng)?shù)哪_力！”

  公孫喜聲嘶力竭，震得周圍親兵耳膜生疼，

  “救火！快他媽救火！那是你們的命根子！沒了那堆草料，你們這群鐵疙瘩就等著抱著肚子躺地上當(dāng)鐵餅！”

  巨劍胡亂指點(diǎn)，

  “還有糧棚！粟米！給老子從火舌嘴里摳出來！摳不出老子就把你們當(dāng)柴火填進(jìn)去！快——！！”

  整個(gè)魏營，炸了。

  不是戰(zhàn)略轉(zhuǎn)移的炸，而是字面意義上的、物理層面和神經(jīng)層面的雙重炸裂。

  剛剛還沉浸在晨操結(jié)束、憧憬肉湯的魏武卒精銳們，瞬間就被卷入了煉獄中心。

  烈火濃煙是催命符！

  驚恐暴走的驚馬群是肉彈沖車！

  更要命的是！

  他們的統(tǒng)帥，這位平時(shí)如同不動(dòng)明王般坐鎮(zhèn)后方、啃著鍋盔積蓄神力的鐵甲堡壘，此刻化身成了最歇斯底里的催命鬼！

  “快啊！廢物！拿桶！拿瓢！打水！”

  一個(gè)百將扯著嗓子對慌亂的輔兵咆哮。

  “老子管你是不是武卒！卸甲的也滾起來！頂上去！”

  “那邊棚子倒了！壓死人了！里面糧袋在燒！！”

  “馬！馬沖進(jìn)輜重營了！踩爛了！全踩爛了！”

  “操！誰把老子撞泥坑里了！拉……拉一把??！”

  整個(gè)后營，從草料區(qū)、糧倉區(qū)、馬廄區(qū)，再到相鄰的營房、輜重堆放地，徹底淪為了一口燒糊了的、瘋狂翻滾的超級火鍋！

  濃煙遮蔽了日光！

  烈火舔舐著一切可燃之物！

  驚馬踐踏著擋路的生命！

  混亂的呼喊、臨死的哀鳴、火焰爆裂的噼啪、木柵倒塌的轟鳴、沉重的鐵甲在互相沖撞擠壓下發(fā)出的金屬扭曲聲……

  匯合成一曲慘絕人寰的屠宰場交響！

  而最要命的指揮系統(tǒng)，被老魏那柄亂揮的巨劍和破音的咆哮徹底攪成了糊狀！

  恐懼像瘟疫在每一個(gè)魏軍士兵的血管里瘋狂蔓延擴(kuò)散！

  鐵甲賦予他們的厚重安全感被殘酷的現(xiàn)實(shí)打得粉碎。

  灶臺被人掀了！

  家當(dāng)要燒沒了！

  最可靠的統(tǒng)帥急瘋了！

  連滾燙的馬蹄和灼人的火舌都不認(rèn)自己人！

  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跑！

  本能壓倒了一切！

  “閃開！老子頂不住了！馬來了！”

  “老子的鞋！哪個(gè)龜孫踩掉了！”

  “別擋路！后面火燒過來了！”

  騷動(dòng)、踩踏、擁擠、絕望的奔逃！

  如同滾燙的湯鍋表面驟然潑入一瓢冰水——瞬間炸鍋！

  數(shù)以萬計(jì)的魏軍士兵，不管是被武卒精兵推搡著的輔兵，還是部分剛剛卸甲、還沒重新披掛、或者只拿著半截兵器的精銳武卒。

  都被這失控的、裹挾著死亡烈焰與驚馬蹄印的恐怖洪流裹挾著，身不由己地朝著一個(gè)本應(yīng)是絕境的方向——

  北方和東北方向，也就是他們的大營側(cè)翼和后方，韓軍部署的區(qū)域——亡命奔逃！

  如同雪崩！

  鐵鍋雪崩！

  韓軍帥帳。

  暴鳶手里那張精致的漆器酒杯，“啪嚓”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醇香四溢的、剛從冰鑒里取出來不久的美酒濺濕了他锃亮的銅鏡甲下擺，如同一灘腥臊的穢物。

  他整個(gè)人僵在原地，一雙精明的眼睛瞪圓了看向東北方的天空——視野里，魏營上空被撕開了一大片！

  不是朝霞！

  是沖天的、遮天蔽日的、翻滾的濃煙黑柱！

  濃煙之下，是隔著這么遠(yuǎn)距離都能隱約看到的橘紅翻滾的火舌光影！

  整個(gè)伊闕東麓的天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地獄之火燒得變了顏色！

  “老……老魏家的……灶……灶臺？！”

  暴鳶的聲音像是被人掐住了氣管擠出來的，干澀嘶啞，透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炸……炸鍋了？！真……真被白起掀……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