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朝堂除奸清內(nèi)患
正德十八年九月,京城的秋意愈發(fā)濃烈,宛如一幅濃墨重彩卻又帶著幾分蕭瑟的畫卷徐徐展開。那金黃的銀杏葉簌簌飄落,似是被秋風(fēng)肆意驅(qū)趕著,漸漸堆積在紫禁城的宮墻根下;琉璃瓦上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霜華,在斜射而來的日光下泛出清冷的光暈,仿佛每一片都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檐角處雕刻精美的神獸雕像,靜靜地矗立在微涼的秋風(fēng)之中,它們的眼神空洞而深邃,像是沉默的守望者,見證著這座皇城內(nèi)無數(shù)的機密與紛爭。然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錦衣衛(wèi)詔獄所在的深巷里,卻全然沒有半分秋高氣爽帶來的愜意之感。陰森的氣息如同黏稠的墨汁,將整條巷子都染得昏暗壓抑。
詔獄最深處的那間刑訊房,更是宛如地獄的前廳。幾盞殘破的燭火在鐵窗縫隙中鉆進來的穿堂風(fēng)里劇烈搖曳,忽明忽暗的光焰投射在斑駁陸離的墻壁上,那些暗紅色的血痕歷經(jīng)歲月依舊清晰可辨,仿佛是無數(shù)冤魂留下的印記。刑具架上擺放整齊的各種刑具令人毛骨悚然——粗重的鐵鏈相互碰撞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夾棍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鏡卻透著徹骨的寒意,還有那把閃著幽光的大刀,刀刃上似乎還殘留著往昔受害者的血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氣味,那是鐵銹與新鮮血腥混合而成的獨特味道,直往人的鼻腔里鉆,讓人忍不住想要作嘔。
錦衣衛(wèi)指揮使牟斌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一襲玄色窄袖勁裝將他襯得愈發(fā)威嚴(yán)。腰間懸掛著的繡春刀,其刀鞘被擦拭得锃亮如新,倒映出周圍模糊的影子。他背對著那座猙獰可怖的刑架,整個人隱沒在一片深沉的陰影之中。此時,他能清晰地聽到身后傳來一陣緩慢而沉重的鐵鏈拖地聲,那聲音在這寂靜的空間里格外響亮,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刑架上緊緊捆綁著的正是三天前于通州漕碼頭被擒獲的歐洲間諜托馬斯。這個原本自稱為波斯商人的英國人,此刻早已失去了初次見面時的那份從容淡定。他的左臉因長期遭受寒冷侵襲而生出的凍瘡,在剛剛經(jīng)歷的嚴(yán)酷刑訊之下,被汗水浸泡得泛起慘白的顏色;右手的指骨由于承受了夾棍巨大的壓力,已經(jīng)微微變形,關(guān)節(jié)處腫脹不堪。身上穿著的那件曾經(jīng)華麗無比的波斯錦袍如今變得破爛不堪,大片的血漬滲透其中,緊緊貼附在他的身體上,宛如一副沉重的鐵甲,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說還是不說?”牟斌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他的身形高大魁梧,宛如一座巍峨聳立的山岳,散發(fā)出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變化,那雙深邃的眼睛猶如寒潭之水,平靜得沒有半點波瀾。但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好似一把冰冷銳利的匕首,帶著無盡的寒意和壓迫感,直直刺入托馬斯的內(nèi)心深處。感受到這股撲面而來的殺意,托馬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全身的汗毛瞬間豎立起來,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負責(zé)刑訊的百戶張謙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上前一步,粗糙的大手緊緊端著一碗渾濁不堪的涼水。那水里夾雜著泥沙與雜質(zhì),泛著暗黃的光。他毫不留情地將整碗水朝著托馬斯的臉猛地潑去,冰冷的水珠四濺開來,一些甚至濺到了旁邊的墻壁上。托馬斯被這突如其來的沖擊弄得猛地睜開眼,劇烈地咳嗽起來,喉嚨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我……我只是個商人,真的不知道什么糧草、毒藥……”話還未說完,張謙手中那燒得通紅的烙鐵便帶著“滋啦”一聲刺耳的聲響,狠狠貼在了托馬斯的小臂上。剎那間,一股焦糊味伴隨著青煙彌漫在整個刑訊室內(nèi),那味道刺鼻難聞,讓人作嘔。
托馬斯爆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身體在刑架上拼命地劇烈掙扎著,鐵鏈與木架相互碰撞,發(fā)出“哐當(dāng)”“哐當(dāng)”的巨大響聲,仿佛是死亡的前奏?!皠e以為我們沒證據(jù)?!蹦脖蟛痪o不慢地從袖中掏出一枚銅制徽章,那徽章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冷冷的光芒。仔細一看,徽章上清晰地刻著英國東印度公司的商船標(biāo)記,精致而醒目?!霸谀阖浥摰膴A層里搜出的,還有這張漕運航線圖?!蹦脖罄^續(xù)說道,他將航線圖展開,指著上面標(biāo)注的“高郵湖停泊點”,“這里,正是三月前水匪劫持漕船的地方。你若再嘴硬,這詔獄里有的是讓你開口的法子。”
徽章的出現(xiàn)如同晴天霹靂,徹底擊垮了托馬斯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他大口喘著粗氣,冷汗像斷了線的珠子般順著額頭滾滾而下,混著手臂上滲出的血水滴落在地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小灘暗紅色的污漬?!拔艺f……我說!”托馬斯終于崩潰了,聲音顫抖地說道,“我們和江南鹽商沈萬堂暗中勾結(jié),他精準(zhǔn)地提供漕船的調(diào)度時間表,而我們則負責(zé)在漕船的糧袋里巧妙裝炸藥——那些炸藥都被藏在桐油桶的夾層之中。凡是標(biāo)注著‘蘇州府漕糧’的紅漆糧袋,在第三個繩結(jié)處有著極為隱秘的暗記,只要找到這個暗記,就能知道里面裝的就是威力巨大的炸藥。我們的終極目標(biāo)是在通州碼頭卸糧之時引爆這些炸藥,一舉炸毀太倉的重要糧草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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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斌的眼神陡然一凜,猶如寒星閃爍:“還有下毒的事,你必須給我說清楚!”托馬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哆嗦著繼續(xù)交代:“京城的甜水井共有七處,我們精心策劃,打算在西華門旁的‘玉泉井’和東單的‘甘水泉’投放毒藥。所用的毒藥是從歐洲運來的‘黑藜蘆膏’,這種毒藥一旦混在井水里,便會無色無味,難以察覺。只需半個時辰,飲用了此水的人就會腹痛如絞,最終痛苦死去。負責(zé)執(zhí)行下毒任務(wù)的是三個偽裝成挑夫模樣的間諜,按照計劃,他們將在今晚三更時分動手?!?br />
牟斌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快步走出刑訊房,身手矯健地翻身上馬,朝著戶部衙門疾馳而去。此時,楊廷和正全神貫注地核對漕糧入庫的賬目,寬大的案頭上攤開著厚厚的賬冊,上面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記著每艘漕船的船號、運量以及精確的抵達時間。當(dāng)他聽到牟斌焦急而又嚴(yán)肅的稟報時,手中原本撥弄著的算盤“啪嗒”一聲掉落在案上,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此事關(guān)乎京城的安危,刻不容緩,必須立刻稟報陛下!”
兩人匆匆忙忙地入宮面圣時,正德帝正在御花園中與翰林院的編修們熱烈探討新修的《軍器志》。聽聞此事后,他立刻放下手中珍貴的圖紙,神色凝重地隨楊廷和前往文華殿商議大事。“陛下,沈萬堂曾是前揚州鹽商的首領(lǐng),去年因偷稅漏稅罪大惡極而被抄家,此后便潛逃在外。沒想到他竟喪心病狂地勾結(jié)歐洲間諜,妄圖作亂我大明江山。”楊廷和恭敬地遞上托馬斯的供詞,神情擔(dān)憂地說,“通州的漕糧明日就要入庫,而玉泉井和甘水泉乃是宮中和百姓的主要水源,倘若被奸人下毒,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
正德帝看著供詞上那觸目驚心的血跡和血指印,龍顏大怒,一掌重重地拍在御案上,震得桌上的物品都微微顫動:“傳朕旨意!牟斌即刻率領(lǐng)五萬京營精銳奔赴江南,務(wù)必捉拿沈萬堂及其余黨歸案,將其家產(chǎn)全部抄沒充作軍餉;錦衣衛(wèi)火速封鎖玉泉井和甘水泉,設(shè)下埋伏,一旦發(fā)現(xiàn)下毒間諜,立即抓捕;楊廷和負責(zé)全面調(diào)度太倉糧草事宜,暫時緩行漕糧入庫程序,待仔細排查無誤后,再行收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