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碧云庵深秘辛顯
“……小姐……?是您嗎?!您……您還活著?!”
蕓姐兒這聲微弱卻石破天驚的呼喊,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靜謐的庵堂內(nèi)激起千層浪濤!
小姐?!
她稱呼靜虛師太為“小姐”!
張睿像是被什么突如其來的力量牽扯一般,猛地轉(zhuǎn)過頭去,目光直直地投向靜虛師太。那一瞬間,周遭的空氣仿佛都因這急劇的動作而微微震顫。
只見這位向來如深潭般孤靜無波的老尼,此刻的神情有了微妙的變化。她那雙眼眸,宛如山間清泉般清澈,又似幽林深處那般深邃,此時竟泛起了層層明顯的漣漪,好似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石子,打破了往日的沉靜。
她手中一直緩緩捻動著的念珠驟然停頓了下來,那干枯如老樹皮般的嘴唇也開始微微顫動。她的喉頭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要開口否認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卻又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堵住了喉嚨。最終,從她的唇間溢出了一聲極其悠長而復(fù)雜的嘆息,那嘆息聲裹挾著歲月的滄桑、內(nèi)心的糾結(jié)與無奈,在寂靜的空間里緩緩回蕩。
那嘆息里,包含著太多難以言喻的情緒——滄桑、悲涼、無奈,還有一絲被歲月塵封許久的、屬于過往的悸動。
她微微停頓了一下,沒有立刻給出答復(fù)。隨后邁著沉穩(wěn)而又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那腳步仿佛帶著千斤的重量,卻又透著一種堅定與從容。來到床榻邊,她尋了張矮凳輕輕坐下,身姿端莊而優(yōu)雅。
伸出那雙飽經(jīng)風霜的手,只見那手上布滿了歲月留下的深深痕跡,一道道皺紋如同干涸的河床般縱橫交錯,訴說著過往的故事。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帶著無盡的憐惜與關(guān)切,極其輕柔地拂開蕓姐兒額前那些被汗水和血污緊緊黏住的發(fā)絲。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弄疼了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那其中蘊含著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溫柔,還有一種讓人心頭一暖的慈祥之感。
“傻丫頭……”靜虛師太的聲音依舊沙啞,卻褪去了那份出塵的平和,多了一絲屬于凡塵的疲憊與感慨,“這么多年了,難為你……還認得我?!?br />
這近乎默認的回答,讓蕓姐兒的眼淚瞬間決堤!她不顧傷痛,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卻被靜虛師太輕輕按住。
“躺著說話吧。你的傷很重?!膘o虛師太的語氣不容置疑,卻帶著關(guān)切。
蕓姐兒緩緩地、順從地躺了下去,那單薄的身子好似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落葉。她的眼眸中蓄滿了淚水,晶瑩的水珠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簌簌滾落,在蒼白的皮膚上劃出一道道哀傷的痕跡。
她伸出顫抖著的手,死死地攥住靜虛師太那寬大的僧袍袖角,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去,仿佛只要稍有松懈,眼前這個給予她希望的人就會像幻影般再次消失不見。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哽咽得厲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小姐……奴婢……奴婢真的以為您早就……早就不在人世了?。∠氘斈?,那場突如其來的冷宮大火,燒得好生猛烈,滾滾濃煙遮天蔽日,火舌肆虐之處,一切都化為灰燼。奴婢眼睜睜看著,心都要碎了,只道是再也尋不著您了……”
冷宮大火?!
張睿站在一旁,心中已是驚濤駭浪!這位靜虛師太,竟然是宮中出身?而且還是位“小姐”?能被宮女稱為小姐的……她曾是先帝的嬪妃?弘治皇帝的后妃?!
楊廷和竟然將朱壽托付給一位先帝的、本該早已死去的嬪妃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和信任,細思極恐!
靜虛師太——此刻,若依著世俗的規(guī)矩去喚,怕是該稱其為某位“太妃”了。她身著一襲素凈卻略顯陳舊的僧袍,衣角隨著微風輕輕飄動,宛如時光在她身邊留下的淡淡痕跡。那雙手瘦骨嶙峋卻又透著一股歷經(jīng)滄桑后的沉穩(wěn),正緩緩地、輕輕地拍著蕓姐兒纖細的手背,一下又一下,似是在傳遞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情感。
她的眼神縹緲悠遠,猶如穿越了重重迷霧,徑直投向了那遙遠而又模糊的過去。在那幽深的記憶深處,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肆意蔓延,火舌瘋狂地舔舐著每一寸土地,濃煙滾滾地沖向天空,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熾熱與混沌之中。那火焰不僅吞噬了無數(shù)珍貴的物件,燒掉了太多承載著回憶的東西,更如同一把鋒利的刀,斬斷了纏繞在眾人之間的諸多孽緣。那些曾經(jīng)的愛恨情仇、糾葛紛爭,都在烈火中化為灰燼。
說到此處,她微微嘆了口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與感慨:“能活下來,真的是菩薩慈悲啊。若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不是……還有一些人,他們或許是懷著復(fù)雜的心境,但終究不愿見我就此無聲無息地消失于這世間吧。”話語間,流露出對過往的釋然與對未來的淡然。
她的話意味深長,目光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掃過張睿,又很快收回。
“奴婢……奴婢后來被調(diào)去了別處,再打聽不到您的消息……只知道宮里都說您歿了……”蕓姐兒哭得不能自已,“這些年……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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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都過去了?!膘o虛師太打斷了她的話,用帕子輕輕擦去她的淚水,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告訴我是怎么回事?你為何會在這里?還傷成這樣?你如今在何處當差?為何會與……他們在一起?”她的目光再次掃過張睿和門外(意指朱壽)。
蕓姐兒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情緒,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奴婢……奴婢后來被放出宮,因無親無故,便去了楊府針線房謀生……化名蕓娘……直到前幾日……”她看。了一眼張睿,眼中充滿愧疚,“直到前幾日,張管事問起陳年金線,又提及他妹妹被擄……奴婢……奴婢當時便覺得他妹妹的特征,有些……有些眼熟……”
“眼熟?”張睿忍不住插話,心猛地提起。
蕓姐兒看向他,眼神復(fù)雜:“張管事,奴婢對不住您……奴婢并非有意欺瞞……只是您妹妹的年紀、相貌,尤其是左邊眉梢那顆小痣……像極了奴婢當年在宮中伺候的一位小主小時候的模樣……而那位小主……與我家小姐……”她看向靜虛師太,后面的話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jīng)明了。
張睿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