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狼頭鐵牌攥在掌心，粗糙的紋路幾乎要嵌進(jìn)皮肉里。李彪那句“找死”的回音還在山洞里盤旋，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

  張睿沒有退縮。他迎著李彪那雙審視的、帶著殘酷笑意的眼睛，緩緩將鐵牌收入懷中。動作沉穩(wěn)，不見絲毫顫抖。

  “很好?！崩畋胨坪鯘M意了他的反應(yīng)，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便走，如同來時一般突兀。洞口枯藤晃動，將他高大的身影吞噬，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吩咐在空氣中消散：“侯三會告訴你該怎么做?！?br />
  山洞重歸寂靜，只剩下火折子噼啪的微響和張玥不安的翻身聲。

  張睿走到洞口，撩開枯藤，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寒風(fēng)灌入，冷卻了他因激動而微微發(fā)燙的臉頰。

  夜不收。大明軍中最鋒利的刀，也是最容易折斷的刀。行走于黑暗，見不得光，功勛建立在尸骨之上。李彪將這身份給他，是考驗，是利用，或許……也是一條真正的登天梯。

  他回到洞內(nèi)，看著妹妹熟睡中依舊蹙著眉的小臉，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他沒有退路。

  接下來的兩天，張睿幾乎不眠不休。他瘋狂地消化著冊子上新浮現(xiàn)的搏殺技巧和運氣法門，將那絲融合了玉片氣息的氣血運轉(zhuǎn)到極致。每一個動作都追求最簡捷、最致命的效率，每一次呼吸都調(diào)整到最適合爆發(fā)或隱匿的狀態(tài)。

  侯三再次送來補給時，被張睿身上那股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銳氣驚得愣了片刻。眼前的少年，眼神沉靜如古井，但井底卻仿佛藏著責(zé)人而噬的兇獸。

  “...李頭讓我把這個給你?！焙钊齺G過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套半舊的靛藍(lán)色棉甲，材質(zhì)堅韌輕便，關(guān)節(jié)處襯著薄鐵片；一把制式腰刀，刀鞘陳舊，但抽出一截，刃口在昏暗光線下流淌著幽冷的寒光；還有一把軍弩，體積不大，結(jié)構(gòu)卻極為精悍，配著十支三棱透甲錐；以及水囊、火折、鹽巴、一小包金瘡藥等零碎物件。

  這是夜不閉戶的標(biāo)準(zhǔn)裝備。

  “換上吧。今夜子時，北邊三十里，黑風(fēng)坳。”侯三言簡意賅，“到了那里，自然有人接應(yīng)。記住你的編號，‘狼柒’。少說話，多聽令?！?br />
  子時月黑風(fēng)高。

  張睿換上行頭。棉甲合身，腰刀分量順手，軍弩機(jī)括冰冷。他將那本冊子和玉片用油布仔細(xì)包好，貼身藏在內(nèi)甲最深處。又將妹妹托付給侯三暫時照料——這是李彪答應(yīng)的條件之一。

  沒有多余的告別，他最后看了一眼妹妹不安的睡顏，轉(zhuǎn)身扎入濃重的夜色之中。

  北風(fēng)如刀，刮過荒蕪的曠野和起伏的丘陵。張睿按照侯三指示的方位，silent 疾行。他調(diào)動著體內(nèi)那股力量，腳步輕盈得如同貍貓，落地?zé)o聲，呼吸悠長，完美地融入黑夜。新得的夜視能力和遠(yuǎn)超常人的感知，讓他能輕易避開巡邏的哨卡和危險的溝壑。

  三十里路，在全力奔行下，不到一個時辰便已接近。

  黑風(fēng)坳。一處兩山夾峙的險要之地，風(fēng)聲在這里變得凄厲嗚咽，如同鬼哭。坳口處，幾點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如同鬼火。

  張睿放緩腳步，如同幽靈般潛行靠近，藏身于一叢枯敗的灌木之后，凝神觀察。

  坳口處，或坐或立，共有五人。都穿著類似的靛藍(lán)棉甲，戴著兵器，沉默無聲，如同巖石般融在黑暗里?？諝庵袕浡还苫旌现刮?、皮革味和淡淡血腥氣的肅殺氛圍。

  這就是他要加入的隊伍，真正的夜不收拾。

  其中一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抬起頭，鷹隼般的目光銳利地掃向張睿藏身的方向，手無聲地按上了刀柄。

  好敏銳的直覺！

  張睿知道無法再隱藏，緩緩從棺木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五道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冰冷、審視、帶著毫不掩飾的懷疑和疑思……輕蔑？

  那察覺到他的人是個身材精悍的漢子，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額角劃到下頜。他上下打量著張睿，尤其在看到他明顯年輕甚至還有些稚嫩的面容時，眉頭緊緊皺起。

  “狼柒？”刀疤臉的聲音沙啞干澀，如同砂紙摩擦。

  “是。”張睿平靜應(yīng)答，亮出了那塊鐵牌。

  刀疤臉驗看過鐵牌，眼神中的懷疑并未減少，反而多了幾分不耐和惱怒：“媽的，上面搞什么鬼？派這么個雛兒來填坑？嫌我們死得不夠快？”

  旁邊一個靠著山巖、抱著弩機(jī)的瘦高個嗤笑一聲：“疤臉，湊合著用吧。老狗他們折了，能來個喘氣的就不錯了。”

  另一個體型壯碩如鐵塔的漢子悶聲道：“小子，跟緊了，別掉隊，別出聲，讓你干嘛就干嘛。死了，可沒人給你收尸?！?br />
  隊伍里唯一的矮個子則靈活地繞到張睿身后，鼻子抽動了幾下，似乎在嗅什么，眼神閃爍不定。

  最后一人始終坐在陰影里，擦拭著手中的長刀，頭也未抬，仿佛對來的是誰毫不關(guān)心。

  這是一支充滿戾氣和疲憊的隊伍，顯然剛經(jīng)歷過損失，對新來的、看似孱弱的同伴極不信任。

  小主，

  刀疤臉?biāo)坪跏穷^兒，他煩躁地一揮手：“行了，沒時間廢話。貨快到了。按原計劃，土狼（壯碩漢子）前出二里哨探，山貓（瘦高個）占據(jù)左側(cè)制高點，地鼠（矮個子）負(fù)責(zé)清理痕跡和陷阱，鬼手（擦刀的那位）策應(yīng)。你……”他看向張睿，語氣不善，“跟著我，看著學(xué)！敢壞事，老子第一個剁了你！”

  命令下達(dá)，幾人立刻無聲散開，動作迅捷專業(yè)，顯示出極高的軍事素養(yǎng)。

  張睿沉默地跟在刀疤臉身后，向坳口深處潛去。他能感覺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