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白梅泣血·誓約初鳴
晨霧未散時,蘇蘅已站在御苑東隅。
她指尖還殘留著昨夜梅樹新芽的觸感——那種帶著青澀生機的柔軟,與此刻掌心所觸的焦枯葉片形成刺目對比。
“這株素心蘭...”她蹲下身,指腹輕輕撫過蜷曲的葉尖。
原本該瑩潤如玉的葉片邊緣泛著詭異的烏青,像被無形的手攥住命脈,正一寸寸往根部蔓延。
身后傳來竹杖點地的輕響,是守苑的老園丁顫巍巍捧來陶壺:“蘇姑娘,您前日教的法子,給月桂澆了靈露,可今早它的花骨朵...”
話音未落,蘇蘅已抬眼望向西邊。那株百年月桂的枝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原本該綴滿金粟的枝頭,竟抽出幾簇暗紅的尖刺。
“不對勁?!彼袜酒鹕恚渲刑俨萃蝗惑秳?。這是她的靈植感知在示警——不是某一株,是整片御苑的草木都在哀鳴。
藤草如活物般竄向空中,在晨霧里織成半透明的網(wǎng)。蘇蘅閉了閉眼,精神力順著藤絲漫開。 剎那間,無數(shù)畫面涌入腦海:素心蘭的記憶里,深夜有黑影蹲在它根前灑下黑沙;月桂的年輪中,紅衣女子的裙角掃過它的枝椏,指尖捏著顆泛著幽光的種子;連那株最喜靜的雪柳,竟也在記憶里重復著同一段畫面——紅衣女子站在梅樹下,將一把黑種埋進松軟的新土。
“咳!”蘇蘅猛地踉蹌一步,眉心突突作痛。
昨夜梅疏留下的誓約印記此刻燒得發(fā)燙,那些關(guān)于“還靈植清白”的誓言在血脈里翻涌,與眼前扭曲的草木哀鳴重疊成刺耳鳴響。
“阿蘅?!笔煜さ那遒ひ艄快F漫來。
蘇蘅轉(zhuǎn)頭,便見蕭硯立在曲徑盡頭,玄色大氅被風掀起一角,手中還攥著半卷泛黃的紙頁。 他眼底帶著未褪的青黑,顯然徹夜未眠。
“密檔里翻到的?!彼呓瑢⒓堩摂傇谒媲?。
泛黃的絹帛上,朱砂筆寫著“赤焰夫人·九幽怨陣”幾個字,字跡因年代久遠有些模糊,卻仍能看出當年批注者的震驚:“以靈植為引,承亡魂執(zhí)念,可活死人肉白骨——此術(shù)逆天,當誅!”
蘇蘅的指尖輕輕撫過“靈植為引”四字,突然想起方才藤草探查到的畫面:所有異變的靈植記憶里,都有紅衣女子灑下黑種的動作?!俺嘌娣蛉耍俊彼а?,“二十年前那個因用邪術(shù)被處死的...”
“被處死后,她的親信將陣法殘卷埋在了御苑?!笔挸幹腹?jié)叩了叩絹帛邊緣的批注,“密檔里說,當年平亂的靈植師雖毀了主陣,卻沒找全所有怨種?!彼哪抗鈷哌^不遠處扭曲的月桂, “現(xiàn)在看來,那些漏網(wǎng)的黑種,怕是借著梅樹復蘇的生機,醒了?!?br />
晨霧突然轉(zhuǎn)涼。
蘇蘅望著滿園垂頭的草木,聽著它們在她意識里發(fā)出細弱的哭嚎,喉間像塞了團燒紅的炭。 昨夜梅疏說“替所有不能發(fā)聲的草木守住天地”,此刻那些哀鳴便成了刻在她骨頭上的刺——她原以為要守的是未來,卻不想過去的陰魂,早等在必經(jīng)之路上。
“我要再進梅樹根系?!彼蝗婚_口,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驚覺的堅定。
昨夜與梅疏融合時,她曾模糊看見梅樹的根須如蛛網(wǎng)般蔓延,幾乎覆蓋整個御苑?;蛟S那些黑種的位置,就藏在根系交織的記憶里。
蕭硯的手瞬間扣住她手腕。他的掌心帶著常年握劍的薄繭,此刻卻涼得驚人:“昨夜你精神力損耗過度,現(xiàn)在進去...”
“那些草木等不起?!碧K蘅反手握住他的手,將自己的溫度渡過去,“你看那株素心蘭,烏青已經(jīng)到莖稈了?!彼赶驏|隅,那抹幽黑正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向上攀爬,“再拖半日,它就沒了?!?br />
蕭硯的指腹輕輕蹭過她腕間跳動的脈搏,最終長嘆一聲,從腰間解下塊羊脂玉佩塞進她掌心:“這是我母妃當年用的護心玉,能擋三次精神沖擊?!彼l(fā)間那片還未掉落的白梅瓣,聲音低了些,“若有異動,捏碎它?!?br />
蘇蘅將玉佩攥進掌心,轉(zhuǎn)身走向梅樹。
晨霧中,滿樹白梅正隨著她的腳步輕輕顫動,像是在應(yīng)和她血脈里翻涌的誓約。
當指尖觸到粗糙的樹干時,她聽見梅樹在意識里輕聲呼喚——那是屬于萬芳主的,與天地草木相連的,第一聲號角。
蘇蘅的指尖剛觸上梅樹粗糙的表皮,樹皮便如活物般自動裂開一道細縫,涼絲絲的靈氣順著指縫鉆入血脈。
她深吸一口氣,將蕭硯給的護心玉攥得更緊些——那玉墜貼著掌心,像團將熄未熄的暖炭,勉強熨著她因昨夜損耗而發(fā)虛的神識。
閉眼的剎那,意識如墜云淵。等再睜眼時,她已置身于一片流動的光霧里。
銀綠色的熒光從四面八方涌來,那是梅樹根系延伸出的靈識網(wǎng)絡(luò),每一縷光絲都纏著某株御苑草木的記憶碎片:素心蘭葉尖的烏青在光中顯形,原是黑沙滲入時騰起的黑霧;月桂枝椏的扭曲軌跡被拉長成金線,竟與二十年前密檔里記載的“九幽怨陣”陣圖暗合。
“救我......”細若游絲的嗚咽從左側(cè)傳來。
蘇蘅轉(zhuǎn)身,便見一株三人合抱的古柏正從光霧中顯形——它的枝干上爬滿暗紅的脈絡(luò),像被人用利刃劃開樹皮,將血脈抽成了絲線。
“誰在傷害你?”她下意識伸手觸碰古柏,指尖剛觸及樹干,成串的畫面便如潮水倒灌:月明星稀的深夜,紅衣女子站在古柏下,掌心托著顆幽藍的種子。
那種子表面浮著密密麻麻的咒文,每道咒文亮起時,古柏的年輪便暗淡一分。
“有人......正在偷走我們的靈魂?!惫虐氐穆曇敉蝗话胃?,震得光霧簌簌落雨,“那些黑種不是養(yǎng)料,是......是鎖魂釘!它們在吸我們的生氣,去養(yǎng)祭壇里的......”
話音戛然而止。蘇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