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舊人遺影
蕭硯的指尖還殘留著蘇蘅腕骨的溫度。他拽著她穿過三重回廊時,靴底與青磚相叩的聲音比平日重了三分——不是急躁,是在碾碎沿途可能存在的耳報草。
蘇蘅的藤網(wǎng)早順著他的衣擺蔓延開去,感知到兩側(cè)游廊下的冬青叢里,有三株野菊正瑟瑟發(fā)抖——那是被蕭硯刻意釋放的氣場震的。
“到了。”他突然停步,蘇蘅險些撞進他披風里。
月光被飛檐切割成碎銀,恰好落在兩人腳邊那方青石板上——石縫間爬著株半死的絡石藤,此刻正蜷縮成極小的團,像在躲避什么。
蕭硯松開她的手,垂眸用靴尖踢了踢石板邊緣。
蘇蘅這才發(fā)現(xiàn)那石板與周圍的紋路略有不同,拼接處還嵌著半粒紅豆大小的翡翠。
他從腰間解下枚巴掌大的木符,紋路與蘇蘅發(fā)間的雷竹簪如出一轍——都是用靈植師專屬的“共生木”雕刻的。
“這是母妃當年留給我的?!彼麑⒛痉丛隰浯渖?,指腹重重一壓。
蘇蘅聽見地底傳來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輕響,原本平整的廊柱突然裂開道縫隙,露出藏在墻內(nèi)的石門。
門楣上的纏枝牡丹雕紋泛著幽光,每片花瓣的脈絡里都塞著干枯的蘭草葉——是防止外人用靈植能力強行破陣的“鎖靈草”。
石門開啟的瞬間,霉味混著松脂香撲面而來。
蘇蘅的藤蔓突然從袖中竄出,在她指尖凝成細網(wǎng),順著門縫探了進去。下一刻她渾身一震——那網(wǎng)剛觸到密室空氣,就像被火燙了般蜷縮回來,葉尖泛著不自然的潮紅。
“是靈植師的氣息?!彼犚姸享懫鹎邈龅呐?,是沉睡多時的夢境花靈醒了。那聲音裹著碎玉般的輕響,“很舊...但很純粹,像...像南宮婉兒?!?br />
蕭硯已經(jīng)先走了進去。他腰間的玉牌在黑暗中泛起微光,映出室內(nèi)陳設(shè):靠墻是三排檀木書架,架上堆著泛黃的絹帛;正中央擺著張石桌,桌上倒扣著半盞青瓷燈,燈油早干成了褐色硬塊。
最里側(cè)的墻上掛著幅褪色的畫,畫中女子抱著株開著九瓣紫花的植株——那花型蘇蘅在古籍里見過,是早已絕跡的“九曜蘭”。
“找《歸墟錄》?!笔挸幍穆曇舯绕饺盏土诵?,玉牌的光映得他眼尾發(fā)紅,“母妃臨終前說,這書里藏著歸墟之鑰的真相?!?br />
蘇蘅的藤蔓再次探出。這次它們沒再退縮,反而像嗅到蜜的蜂群,“唰”地纏上最近的書架。
她閉了閉眼,藤蔓傳遞來的信息如潮水般涌進腦海:最上層是《四季蒔花譜》,第三層有半本《靈植御獸訣》...直到觸及最深處那本裹著灰布的書——藤蔓突然劇烈震顫,每根葉尖都滲出細小的熒光。
“就是它?!被`的聲音里帶著雀躍。
蘇蘅伸手去夠,指尖剛碰到灰布,那布就自動滑落,露出深褐色的書皮。“歸墟錄”三個字是用金粉寫的,有些地方已經(jīng)剝落,像被淚水浸過。
她翻開第一頁,霉味更重了,卻混著縷極淡的茉莉香——是南宮婉兒常用的香粉味。
“歸墟之鑰,非為封印,實為喚醒...”她念出聲,喉間突然發(fā)緊。
之前所有關(guān)于歸墟之鑰的記載都寫著它是鎮(zhèn)壓上古邪靈的封印,可這里的字跡卻力透紙背,“若得此鑰者心存善念,則萬芳復蘇;若為惡念所控,則百花開劫。”
最后幾個字的墨跡暈開了,像是寫的時候落了淚。
蘇蘅的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在御苑枯梅樹下找到的歸墟之鑰,想起赤焰夫人說要“用它凈化世間濁氣”時眼里的狂熱,想起蕭硯說母妃被污為妖女時攥緊的拳頭。
“所以赤焰夫人一直都知道?!彼溃瑫撛谥讣怏黜?,“她要的不是封印,是...是讓百花成為她的武器?!?br />
背后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
蘇蘅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蕭硯走近了——他身上的沉水香混著冷霜味,早被她的藤蔓記熟了。有片陰影罩下來,落在她手背,像片溫暖的云。
“母妃臨終前...”他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里,蘇蘅聽見他喉結(jié)滾動的輕響,“她抓著我的手,說過幾乎一樣的話?!泵苁依锏慕j石藤突然抖了抖。
蘇蘅的藤蔓順著石桌爬過去,觸到桌底一道極淺的刻痕——是朵六瓣的海棠,與蕭硯母妃妝匣上的并蒂蓮紋路,竟有三分相似。
蕭硯的指尖輕輕覆在書頁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俯身時,發(fā)間玉冠擦過蘇蘅耳尖,帶起一縷冷冽的沉水香:“母妃臨終前,也曾提到過這句話?!?br />
蘇蘅能聽見他喉間滾動的沙啞,像石子墜入深潭。
順著他指腹的方向,她看見圖譜邊緣用極小的蠅頭小楷寫著“素華”二字——那是南宮婉兒的字跡,與《歸墟錄》扉頁的題跋如出一轍。
“這是母妃最后繪制的陣法圖。”蕭硯的拇指摩挲過圖譜上盤結(jié)的線條,“她咳著血在絹帛上畫完最后一筆,說只有‘素華轉(zhuǎn)世’才能解讀。”
蘇蘅的指尖懸在圖譜上方三寸處。藤蔓從她袖中鉆出來,葉尖泛著幽藍的光,像在探測什么。
當她的食指終于觸到絹帛時,掌心突然一燙——歸墟之鑰在袖中劇烈震顫,震得她腕骨發(fā)麻,連帶著整本書都泛起暖金的光暈。
“?!币宦暻逶降拇囗懀€匙上的九瓣紋路同時亮起。
微光從鑰匙頂端迸發(fā),在空中勾勒出半透明的陣型輪廓:無數(shù)光點組成旋轉(zhuǎn)的花盤,每片花瓣都是不同的靈植形態(tài)——野菊的瓣、青竹的節(jié)、寒梅的枝,最后匯聚成中心那朵燃燒的九曜蘭。
蘇蘅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曾在古籍殘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