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

  溫泉莊子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安靜，只是多了幾分藥香。東廂房里，蘇清梔依然躺在床上，面色紅潤，呼吸平穩(wěn)，像是睡著了?？蛇@一睡，就是三個月。

  墨臨淵坐在床邊，手里拿著本賬冊，正一板一眼地念著：

  “……截止昨日，你已昏迷九十二天，按每天一百兩利息計算，共欠本王九千二百兩。加上之前你欠本王的十二萬八千兩本金，總計十三萬七千二百兩?！?br />
  他頓了頓，抬眼看了看床上的人。蘇清梔睫毛都沒動一下。

  “另外，”墨臨淵繼續(xù)念，“這三個月里，本王親自給你喂藥三百七十六次，每次勞務(wù)費(fèi)十兩，合計三千七百六十兩。替你擦身一百零八次，每次二十兩，合計兩千一百六十兩。還有……”

  他一項項念下去，從喂飯到按摩，從翻身到梳頭，事無巨細(xì)，明碼標(biāo)價。最后合上賬冊：“總計欠款十五萬八千四百二十兩。蘇清梔，你聽見了嗎？”

  床上的人，依舊安靜。

  墨臨淵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手溫?zé)崛彳?，與活人無異，只是不會動，不會反握，不會像以前那樣在他手心寫字討價還價。

  “你再不醒，”他聲音低下去，“本王就要考慮收抵押物了。比如……王府庫房的鑰匙，比如……你藥房里那些藥材，比如……”

  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你這個人?！?br />
  還是沒有反應(yīng)。

  墨臨淵直起身，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將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仔細(xì)掖好被角。然后他起身，準(zhǔn)備去處理今日的公務(wù)——圣教余孽還沒清剿干凈，朝堂上太子黨羽還在反撲，李玄策的傷需要復(fù)查，阿依娜的蠱術(shù)修煉需要指導(dǎo)，玄真子的研究需要資金……

  每天都有無數(shù)事等著他。但他雷打不動，每天早晚各一個時辰，坐在這里，念賬，說話，等她醒來。

  “王爺。”謝懷瑾端著藥碗進(jìn)來，看見墨臨淵，欲言又止。

  “說?！?br />
  “王妃的脈象……還是老樣子。”謝懷瑾嘆氣，“身體機(jī)能一切正常，甚至比普通人還健康，但就是醒不來。玄真子道長說，這是魂魄受損后的自我保護(hù)，可能要等她自己愿意醒來……”

  “她為什么不愿意？”墨臨淵問。

  謝懷瑾噎住了。

  墨臨淵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然后熟練地扶起蘇清梔，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一勺一勺地喂藥。藥汁從嘴角流出一點，他立刻用手帕擦去，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瓷器。

  “她不是不愿意，”墨臨淵忽然說，“她是在算賬。算算醒來劃不劃算，算算欠這么多錢該怎么還，算算……”

  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算算本王值不值得她冒險。”

  謝懷瑾鼻子一酸，默默退了出去。

  喂完藥，墨臨淵把蘇清梔放平，又坐了片刻，才起身離開。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不能一直守著。

  房門關(guān)上的瞬間，床上的人，睫毛幾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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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阿依娜來了。

  她已經(jīng)能自己走路，雖然還有些跛，但氣色好了很多。她坐在床邊，握著蘇清梔的手，用苗語輕聲哼著一首古老的歌謠。

  “王妃，您教我的那個藥方，我改良了?！彼裢Ｒ粯訁R報著，“加了血線蠱的分泌物，止血效果好了三成，但保存期限短了五天。不過我覺得劃算，戰(zhàn)場上止血快才是關(guān)鍵，您說對嗎？”

  沒有回應(yīng)。但她繼續(xù)說。

  “我阿爸昨天來信了，說族里一切都好。他還讓我問您，那個每月三滴血的契約……還算數(shù)嗎？他說您要是賴賬，他就來京城找您討債?！?br />
  “對了，我弟弟拜玄真子道長為師了。小家伙可機(jī)靈，三天就學(xué)會了基礎(chǔ)蠱術(shù)。道長說，他天賦比我還高。”

  阿依娜說了很久，最后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竹筒，放在蘇清梔枕邊：“這是我新煉的本命蠱，叫‘同心蠱’。您一只，我一只，只要您醒來，它就會叫。我等著聽它叫的那天?！?br />
  她起身，深深鞠躬，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竹筒里，傳來細(xì)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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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李玄策來了。

  世子爺這三個月養(yǎng)得不錯，胸前的傷好了大半，只是走路還不能太快。他手里拎著一個食盒，里面是福滿樓的招牌點心——蘇清梔以前最愛吃的。

  “清梔姐姐，我來看你了。”他在床邊坐下，打開食盒，“今天有綠豆糕、桂花酥、還有你念叨了好久的玫瑰餅。我嘗過了，沒下毒，放心吃?！?br />
  他拿起一塊玫瑰餅，遞到蘇清梔嘴邊，想了想又收回來，自己咬了一口：“唔，真甜。你不吃我可全吃了啊?！?br />
  床上的人當(dāng)然不會搶。

  李玄策吃了兩塊，忽然不說話了。他低頭看著食盒，半晌才悶聲說：“趙莽的兒子出生了，六斤八兩，大胖小子。我給他取名叫‘念安’，趙念安。你說……這名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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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替他娘謝謝你給的一千兩撫恤金。她說等孩子滿月，抱來給你磕頭。”

  “那三十個兄弟的家里，我都安頓好了。按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