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為何
柳琢光踏入廟宇的一剎那,便知自己踏入了幻境。
眼前景色盎然,村口的那口沉寂的晨鐘被人敲擊,一聲聲,幼童歡快地拍著手,圍在一起,嘴里唱著不知名的童謠。
往前走,是祭臺,祭臺附近一棵粗壯的槐樹下圍坐著一圈人,正竊竊私語。
“路大富他媳婦跳井了。”
“昨天跳的井,今天就有人給他說親了。”
“據(jù)說還是她表妹,今年才十六,唉?!?br />
“你看她,跳了次井,除了自己沒了命,傷了誰了?”
“那井好幾年沒用了,聽說啊,下頭全是淤泥,連骨頭都沒撈出來……路大富覺著麻煩,直接把那口井堵上了,造孽啊。”
柳琢光坐在一側(cè),發(fā)現(xiàn)她們看不見她后,便靜靜聽了起來。
從女人們的議論中,她大致了解到。
昨日有個女人跳井死了,她丈夫是路大富,她的表妹即將進(jìn)門。
柳琢光眨眨眼,心下了然。
等了會兒,女人們換了旁的話題,柳琢光又聽了會兒,大多是說些自家男人自家孩子的事,于是她起身離開。
走了幾步,便見周圍景色移轉(zhuǎn)。
落葉飄落,風(fēng)過,簌簌作響。
“路大富可真是好運,那小姑娘才十六,真是漂亮啊?!?br />
“唉,這才不到三個月,就娶了新媳婦,還是她表妹?!?br />
“行了,大喜日子,說什么晦氣話,快點來干活!”
男人面帶不悅,催促著嘮閑話的女人。
柳琢光抬頭望了眼,腳下一躍,一息之內(nèi),便躍到了后院。
前院熱火朝天,后院冷冷清清,身著紅嫁衣的少女身量嬌小,許是緊張,她手指不斷顫動,她想揭開蓋頭,卻被一旁守著的人制止。
“新娘子可不能?!?br />
少女聞聲也不敢再動了,怯聲為自己辯解道:“有點悶?!?br />
守著的人笑了笑,說了句“正?!北悴辉倮頃?。
一陣微弱的風(fēng)吹進(jìn)屋內(nèi),蓋頭下少女悶紅的臉一怔,感覺舒適了不少,還以為是守著的人心軟開了窗,正要柔聲道謝,卻聽見守著的人奇怪道。
“怪了,這窗戶怎么自己打開了?”
她走到窗前正要合上,少女忽地開口。
“劉姨,能再開會兒嗎?”
“……行吧?!?br />
劉姨扭頭走了回去。
柳琢光站在窗前,眼眸寧靜,她如清風(fēng)無影無形。
半晌,夜幕降臨,一身酒氣的男人被眾人推搡著走進(jìn)屋內(nèi),隨意就蓋頭挑了,眼神色瞇瞇的,充滿著打量。
少女面對這樣的眼神,顯然無所適從,即便臉上布滿了胭脂水粉,也依然能看出幾分蒼白與慌張。
柳琢光斂眸,將視線投向屋子的角落。
陰暗昏沉的角落里,一地泥濘痕跡,順著那團(tuán)泥濘望去,陰影中赫然站著一個披頭散發(fā),渾身狼狽,面容枯槁的女人,她就站在角落,一動不動地望著那一對新人。
但無論是誰進(jìn)來,都對她視若無睹。
“表妹……”
女人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像是許久沒有說話,又像是方才學(xué)會說話,一字一字,艱澀難懂,柳琢光聽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什么。
“不要……不要……”
她反復(fù)念叨著,眼睛死死盯著嫁衣少女。
柳琢光抬眸,指尖術(shù)法在不經(jīng)意間飛去,霎時前院傳來一陣尖叫。
路大富一臉被打擾了好事的氣憤。
“嚷嚷什么呢!”
“大富!前院有人吐了!”
路大富一聽,瞬間急了:“吐了!吐了找我干嗎?你難不成還想讓我給他收拾去?”
聞言,有人瞬間不樂意了,上前一步怒道:“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兒子吐得死去活來的,今天可就只吃了你家的飯,你得給我個說法!”
“你……”
表妹望著路大富被眾人推搡著離去的身影,心底莫名松了口氣。
她斜眼看著地上的紅蓋頭,咬緊牙關(guān),眼淚卻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以后,該怎么辦呢?
柳琢光抿唇,她站在窗前,與角落的女人視線相對。
那雙無神的雙眼停在柳琢光身上時,隱隱帶著一絲祈求,她頓了許久,才身影一晃。
周遭景色再次改變,這次,柳琢光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口古井。
渾身污濁泥濘的女人此刻正坐在古井邊沿,她靜靜端詳著柳琢光,不帶半分惡意。
柳琢光身姿清雋,目光寧和,四目相對之際,女人能清晰地從柳琢光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樣,她眸光微閃,而后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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