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雨落狂流之暗(林晚照)
耳麥被捏碎的細微聲響消散在空氣中,短暫的寂靜后,林晚照重新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仿佛沉入了那段潮濕而瘋狂的回憶里。
“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別大,”她開始敘述,目光沒有焦點地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眼前的宿舍景象漸漸被記憶中的暴雨沖刷、覆蓋。
雨水如同億萬根銀色的箭矢,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從漆黑的天幕傾瀉而下,將整座城市釘死在昏暗與喧囂之中。雷聲滾滾,卻壓不住少女胸腔里沸騰的怒火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躁動。
年幼的林晚照,渾身濕透,黑發(fā)緊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眼神里是尚未完全學(xué)會隱藏的、野獸般的桀驁與受傷。她猛地摔上林家那扇沉重、象征著束縛的大門,將身后父親帶著焦急與某種算計的呼喊隔絕。她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金屬箱,狠狠地往地上一砸——箱子如同活物般扭曲、變形,猙獰的金屬部件在雨水中迅速組合、伸展,化作她那輛需要血飼的暗紅色重型摩托。
雨水砸在摩托車的金屬外殼上,濺起細碎的水花。她抬腿,利落地跨坐上去,濕透的衣物緊貼著少女已經(jīng)開始抽條、顯露出凌厲線條的身體。她沒有回頭,猛地一擰油門,發(fā)動機發(fā)出壓抑已久的、如同困獸咆哮般的轟鳴,輪胎抓撓著濕滑的地面,帶著她如同離弦之箭般沖入茫茫雨幕,將那個令人窒息的“家”遠遠拋在身后。
“那天晚上就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那里等著我,” 現(xiàn)實中的林晚照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回憶起的生理性厭惡,“那東西讓我犯惡心。于是我準備去看看是什么,順便把它解決掉?!?br />
記憶中的摩托車在空無一人的雨夜街道上狂飆,雨水模糊了視線,但她憑借著一股莫名的、如同磁石相斥般的感應(yīng),朝著城市某個方向駛?cè)?。最終,她在一個廢棄的工業(yè)區(qū)邊緣停下。四周只有雨聲和荒草的搖曳,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那種被窺視、被鎖定的惡心感卻愈發(fā)強烈。
“不過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林晚照繼續(xù)說著,現(xiàn)實中的她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角,“于是我瘋狂的擰著油門。你知道,我的那個摩托沒有速度顯示,我根本不知道我開到了多快的速度,我只知道在轟的一聲之后,我就什么也聽不到了。”
記憶中的畫面開始扭曲、加速。暗紅色的摩托如同覺醒的兇獸,引擎的咆哮撕破了雨幕,速度不斷提升,周圍的景物開始拉長、模糊,變成一片流動的色塊。風(fēng)壓如同實質(zhì)的墻壁,擠壓著她的身體,雨水打在身上如同子彈。速度還在攀升,直到某個臨界點——
“轟?。?!”
一聲沉悶的、仿佛空間本身被撕裂的巨響。摩托車的前方,空氣被極致壓縮,猛地炸開一圈清晰可見的凝結(jié)云!巨大的過載和聲波沖擊讓林晚照耳膜瞬間破裂,殷紅的鮮血從她的雙耳中緩緩滲出。世界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我看到我好像來到了一個高架橋上面,周遭都是死侍,我什么都聽不到,腦袋有些暈暈的,但是我抽刀開始砍殺起來,向著遠方的光亮處去?!?br />
記憶的畫面驟然切換。死寂的世界里,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騎行在一條看不到盡頭、籠罩在濃郁迷霧中的高架橋上。橋面上,密密麻麻、形態(tài)扭曲的死侍如同從地獄爬出的鬼魅,嗅到活物的氣息,嘶吼著(盡管她聽不見)向她涌來。大腦因缺氧和沖擊而眩暈,但身體的本能還在。她反手抽出了那時陪伴她的長刀(或許是“獄劫”的雛形?),暗紅色的摩托怒吼著,帶著她化作一道死亡旋風(fēng),刀光所過之處,黑血噴濺,殘肢斷臂飛舞。她不管不顧,只是朝著高架橋前方,那迷霧深處唯一的一點微弱卻堅定的光亮沖去。
“然后我看見了奧丁和他的天馬,以及一個被打飛的人,好像還有一輛遠去的車。我沒有減速,直沖沖的撞上了奧丁的馬,把它撞碎?!?br />
記憶的焦點猛地拉近。在光亮的源頭附近,她看到了——那個身披暗金甲胄、騎著八足天馬的巨大身影,奧??!他似乎在攻擊著什么,一個模糊的人影被打得向后拋飛。更遠處,好像有一輛車的尾燈正在急速消失在迷霧中。當(dāng)時的林晚照,被速度、殺戮和那股莫名的憤怒驅(qū)使著,根本沒有思考,也沒有恐懼,她將油門擰到底,暗紅色的摩托如同燃燒的流星,無視了奧丁的存在,或者說,她的目標就是奧?。∫砸环N同歸于盡般的瘋狂姿態(tài),狠狠地、筆直地撞向了那匹神駿異常的八足天馬!
“轟隆——!”
記憶中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或許是骨骼碎裂的共鳴,即使失聰也能“感覺”到。奧丁似乎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完全不合常理的襲擊而露出了瞬間的驚愕。而那匹強大的天馬,在摩托車的自殺式撞擊下,發(fā)出了無聲的哀鳴,龐大的身軀竟然被她硬生生撞得碎裂開來!金屬、血肉、暗金色的光芒四濺!
“然后我……”
現(xiàn)實中的林晚照嘴唇微動,似乎要繼續(xù)描述那撞擊之后,在那片詭異的高架橋上,在直面奧丁之后,究竟還發(fā)生了什么。那一定是更加驚心動魄、更加觸及核心秘密的經(jīng)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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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小姐?!?br />
一個聲音打斷了她。是上官。
她的聲音依舊很輕,帶著那份固有的平靜,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極細微的、幾乎被完美控制的顫抖。那不是命令,也不是提醒,而是一種……近乎懇求的阻止。
林晚照停下敘述,轉(zhuǎn)過頭,在黑暗中看向身旁那張模糊的側(cè)臉。
上官依舊保持著平躺的姿勢,雙眼看著上方模糊的天花板,輕輕地說:
“留一點,明天說吧。我們先睡覺,好嗎?”
林晚照沉默了一下,問:“你困了?”
“不,” 上官回答得很快,很清晰。然后,她停頓了一瞬,仿佛在組織語言,或者是在對抗某種情緒,最終,用一種近乎坦誠的、與她平日形象極度不符的語氣,低低地說:
“我只是,害怕聽見接下來的內(nèi)容?!?br />
這句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晚照心中漾開圈圈漣漪。上官在害怕。不是害怕監(jiān)聽,不是害怕危險,而是害怕聽到她接下來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