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拿命刻,你拿心接
灰井之下,死寂被撕裂。
夜凝霜殘破的魂體在無聲地痙攣,那代表著葬主權(quán)柄的第八式契文,此刻卻像一道活著的荊棘詛咒,從她心口蔓延至纖細的脖頸。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出一縷猩紅的血沫,魂光黯淡得仿佛隨時會熄滅。
林淵將她冰冷的身體緊緊抱入懷中,雙瞳深處,一黑一白兩道光輪飛速旋轉(zhuǎn)。
陰陽樞眼催動到極致,試圖以雙極共振之力強行穩(wěn)住她即將潰散的魂體。
然而,一股更蠻橫、更古老的力量從他們相連的共生契印中反噬而來,那契印正在一寸寸地崩解、剝離!
這不是傷,更不是病。
是歸墟的意志在蘇醒,在強行清除它眼中的“非正統(tǒng)同主”。
“咯咯……”一陣輕笑從井沿傳來。
契紋娘蹲在那里,像一只看慣了生死的黑貓,正用一張符紙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根慘白的骨針。
“每一代的葬主,都想給自己找個伴兒,以為能在這不見天日的墳里相互取暖。”她頭也不抬,聲音里帶著陳腐的譏誚,“結(jié)果呢?無一例外,全成了歸墟里多出來的一道回音。”
林淵沒有理會她,只是低頭看著懷中夜凝霜蒼白如雪的臉,她的睫毛上凝結(jié)著魂力消散后留下的冰霜。
他輕聲說,像是在對她說,也像是在對這片死寂的歸墟宣告:“我不是綁她。我是給她一個真正的名字?!?br />
話音未落,他猛地從自己脊背中抽出一節(jié)仍在搏動的葬脈龍筋。
龍筋離體的瞬間,他臉色煞白,但眼神卻愈發(fā)堅定。
他以指為筆,蘸著自己心口溢出的鮮血,在自己的左臂上,寫下了第一道截然不同的符文。
轟——!
剎那間,仿佛整座歸墟的脊骨都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深埋地底的十二條葬脈龍筋在同一時刻齊齊崩斷,又在下一瞬被一股更加狂暴的力量強行重生!
那顆懸浮在林淵胸口的黑色晶核發(fā)出尖銳的嗡鳴,似乎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豎子!你在篡改傳承!”井底深處,活印殘片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咆哮,“這道契文……它不在歸墟律法之中!”
林淵充耳不聞,牙關(guān)緊咬,繼續(xù)在手臂上刻寫。
每劃下一筆,他便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皮膚下的血脈盡數(shù)變色,由紅轉(zhuǎn)黑,瘋狂地逆轉(zhuǎn)方向,倒灌回他的心臟!
那是生命本源在被強行改寫的征兆。
“停下!快停下!”契紋娘終于變了臉色,從井沿上驚得站了起來,手中的骨針掉落在地,“你寫的不是第九式……這是……這是全新的東西!”
“舊的不準我用,那我就寫一部新的。”林淵咧開嘴,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齒,那笑容里帶著一股焚盡八荒的瘋狂,“她不是誰的工具,也不是誰的附庸。她是我林淵選的命!”
就在此刻,一個詭異的聲音從井底幽幽響起。
咚……咚……咚……
那是一顆心臟在跳動。
一個模糊的鬼影緩緩浮現(xiàn),他身形殘缺,正是那個逆契失敗的斷腸郎。
他的雙手間,正捧著一顆仍在搏動的、血淋淋的心臟,心臟的瓣膜之上,竟也刻著半行殘缺的古文。
斷腸郎空洞的眼眶死死盯著林淵,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墓碑在摩擦:“你也想……剜心?”
林淵看著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只要能讓她醒來?!?br />
那鬼魂忽然笑了,笑聲凄厲而解脫。
他猛地向前一撲,將那顆跳動的血心狠狠按進了林淵的胸口!
“那就用我的執(zhí)念,來替你補全它!”
血光轟然炸裂!
斷腸郎的鬼影在光芒中化為飛灰,而那顆心臟則融入了林淵的身體。
半空中,由血光構(gòu)成的第九式最后一段符文終于顯現(xiàn):“吾不永生,唯愿同朽;吾不稱主,只做汝囚?!?br />
契紋娘渾身顫抖,下意識地用指甲在地上刻錄下這驚世駭俗的誓言,口中喃喃自語:“九百年了……九百年了……終于有人敢把‘奴’字刻在自己身上……”
林淵仰天發(fā)出一聲長嘯,他猛地撕開自己的胸膛,竟硬生生從中掰斷一根肋骨!
以肋骨為筆,以心頭之血為墨,在那驚天動地的誓言中央,他抱著夜凝霜,在她光潔的額心,落下了最后一劃!
剎那間,天地驟暗!
萬里荒墳,億萬墓碑,在同一時刻齊齊震動,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嗡鳴!
灰井周圍,一望無際的冰焰花海憑空綻放,幽藍色的火焰照亮了黑暗,那景象,竟與九百年前葬主逆天的那一夜,別無二致!
懷中的夜凝霜猛然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銀藍色的眼瞳,清冷如月,深邃如海,瞳中清晰地倒映出林淵渾身浴血、胸膛洞開的身影。
她緩緩抬起手,輕柔地撫上他胸口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
原本已經(jīng)徹底熄滅的黑色晶核,在她的指尖觸碰下,竟“咚”的一聲,重新開始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