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的嗓音在廳堂內(nèi)清晰至極。

  巫未央明晃晃威脅的態(tài)度讓陶明亮胸膛急促起伏了幾下。

  半晌，他才幽幽地說道，“看來下幽城來了個硬茬，你就不怕這么囂張，栽了跟頭？”

  巫未央抬眼，“囚困一方，窮途末路，我身上有你渴求的東西，如果你有那個自信能拿下我，何必坐在這里，與我虛與委蛇呢？”

  “你不能保證你能拿下我，我亦不能保證我能拿下你，各退一步，不兩敗俱傷才是上策?！?br />
  陶明亮大聲笑了片刻，隨之而來的便是深深的忌憚。

  他長久地看了巫未央一眼，“你有靈石，我便有消息，三千下品靈石一條，我只要下品靈石?！?br />
  巫未央眉頭微松，“可以?！?br />
  她對于陶明亮的漲價并不多說，不能將人逼急了。

  陶明亮開口，先是重復(fù)了一個問題，“今夕何年？”

  “天靈丁紀(jì)五百三十七年?！?br />
  “都已經(jīng)丁紀(jì)了。”陶明亮聽完，神色有些恍惚，緊隨著便是不甘，憤恨，以及深深的無力。

  巫未央沒有錯過他復(fù)雜的神色，心下思緒百轉(zhuǎn)。

  陶明亮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我已經(jīng)來到這里快兩千年了?！?br />
  “那時，我已有元嬰后期修為，壽命上千，但是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城池中，我耗盡了我的所有?！?br />
  “在這里我們除了不會快速老死，維持著修者的壽命以外，我們會以凡人孱弱的身軀，經(jīng)歷饑寒病苦，聆聽死亡的回音?！?br />
  “下幽城，不是幻境，也不是秘境，而是一座真實存在鴻蒙大陸的城池?！?br />
  陶明亮古怪地笑了兩聲，“也是一座天牢?！?br />
  巫未央眉頭蹙起，“天牢？”

  “數(shù)千年來，多少人進(jìn)入下幽城，多少能人異士折損，卻沒有一個人能離開，這里不是天牢，又是什么？”陶明亮反問道。

  巫未央沉默。

  陶明亮自嘲地笑了一聲，“這座城池與鴻蒙大陸的壁壘不是空間，而是，時間?！?br />
  “我們是時間的囚徒?！?br />
  巫未央驀然睜大眼。

  “你如何得出的結(jié)論？”

  陶明亮：“一個曾經(jīng)占星卜象之人曾經(jīng)來到這里，發(fā)現(xiàn)了時間的秘密?！?br />
  “下幽城曾經(jīng)存在過鴻蒙大陸，只是不知為何，時間與鴻蒙大陸分裂開來，偶爾相交，也只有外面的人可以進(jìn)來，里面的人卻出不去?！?br />
  “那位能人猜測，是因為過去和未來的區(qū)別，回到過去，比去到未來更簡單?！?br />
  巫未央聽著，下意識握緊了碧玉簫。

  陶明亮還在繼續(xù)說著，“再加上，在這里我們成了凡人，更加沒有可能突破時間的壁壘?！?br />
  他眼中有著深深的無力和恐懼。

  “更因為成為凡人，我們要吃喝拉撒，會生病要吃藥，但下幽城是一座荒蕪的城池，在這里，我們沒有任何生活資源?！?br />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從圣塔獲得?！?br />
  “每個月，只有從圣塔祈愿到足夠的資本，才能夠活下去?！?br />
  “但是天底下哪有掉餡餅的好事，正如你猜測的那樣，從圣塔得到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

  陶明亮看向巫未央，眼中戲謔，“你不如猜猜，是要什么代價?！?br />
  什么是他們所有人都有的價值？

  巫未央想不通，“命？”

  “不對?！碧彰髁镣笠豢浚斑@條消息我要漲價?！?br />
  “一萬下品靈石?！?br />
  巫未央無語了片刻，拿出一張符箓，“可以，但你必須要用真言符。”

  陶明亮手指動了動，“年輕人做事還真是滴水不漏?！?br />
  “謬贊?！蔽孜囱雽⒄嫜苑f出。

  陶明亮思量半晌，才接過真言符貼上，“圣塔所要的，是天運。”

  “修士生于天地，擁有靈根，承天修行，天運是無法估量的?！?br />
  “而每向圣塔祈愿一次，你便會失去一部分天運，直到你徹底成為一個凡人?！?br />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一個原本呼風(fēng)喚雨的修士，一步步為了生存，將自己的靈根，將自己的天賦，將自己的氣運，奉獻(xiàn)給了圣塔?！?br />
  “即使活了千百年，有朝一日守得云開見月明，離開下幽城也不過是一個沒有靈根，沒有修為，此生再無可能踏入仙途的，真正的凡人，很快便會死去?！?br />
  “這個過程的滋味，哈哈哈，太可怕了?！碧彰髁料袷钳偭?，又哭又笑。

  巫未央的手有一瞬間的顫抖。

  當(dāng)個凡人可怕嗎？不可怕，如果你曾經(jīng)不是一個強大無比，超然塵世的修士的話。

  她閉了閉眼，不去想一個必輸?shù)慕Y(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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