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偉本就酒意上頭，心里憋著一股邪火。此刻被女兒這幾句看似貼心的話一激，那股混不吝的蠻橫勁兒瞬間噴發(fā)出來。

  “村長！我反對！不能把知青院給她！”蘇偉撥開前面的人，兩三步就沖到了講臺邊，手指顫抖地指著白婉婉。

  陸沉舟反應(yīng)極快，在蘇偉沖過來的瞬間，就已經(jīng)側(cè)身將白婉婉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fù)踉谏砗?，隔開了那股帶著酒氣的惡意。

  “蘇偉同志！你想干什么！注意你的行為！”

  村民們都被這突然沖出來的醉漢嚇了一跳，原本嘈雜的曬谷場只剩下夏夜的蟲鳴。

  劉宏杰很快反應(yīng)過來，臉色一沉，“蘇會計(jì)！你發(fā)什么酒瘋！有什么意見等你清醒了再說！現(xiàn)在給我回去坐著！”

  蘇偉梗著脖子又重復(fù)了一遍，唾沫星子四處飛濺，“我反對！就是反對把知青院給她！”

  “她白婉婉功勞是大！可我閨女婉云呢？??？蟲災(zāi)剛來的時候，她是不是第一個站出來想辦法的？現(xiàn)在倒好，功勞她白婉婉一個人獨(dú)占，好處她一個人拿全，這公平嗎？！”

  他這話一出，人群里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蘇會計(jì)這話……聽著好像也有點(diǎn)道理啊。云丫頭確實(shí)也是出力了的?！?br />
  “云丫頭那時候還帶著大伙買了農(nóng)藥來打呢?！?br />
  “有啥道理？他閨女那法子管用了嗎？要不是婉婉攔著，稻子早被藥死了！”

  “就是，功勞還能分先來后到？那我還最先提議撒石灰粉呢，是不是也得分我一份？”

  “去去去，你那辦法也是瞎胡鬧?！?br />
  ……

  在人前一向怯懦的吳桂芬，看到有人當(dāng)眾指著她寶貝兒媳的鼻子罵，那股護(hù)犢子的勁兒一下子起來了。

  她從小馬扎上跳起來，幾步?jīng)_到前面，一把挽住白婉婉的胳膊，“蘇偉！你少在這里胡攪蠻纏！是婉婉的方法救了稻田，大家伙兒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就是自己沒那個本事，還見不得別人好！”

  陸沉星也立刻跟著喊，“就是！蘇婉云的辦法差點(diǎn)釀成大禍，要不是我嫂子有本事，稻田早毀了！”

  蘇偉被接連懟了回來，加上酒勁上涌，更加口不擇言，“她那算什么本事??？啊？不就是些上不了臺面的土方子！這次是她運(yùn)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

  “讓她當(dāng)技術(shù)員，下次指不定就把咱們村的地都給毀了！都什么年代了，咱們要相信科學(xué)！要用那些正經(jīng)的東西！”

  “科學(xué)”這兩個字從他這個行為癲狂的人嘴里喊出來，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有人忍不住發(fā)出了嗤笑聲，有人搖著頭，覺得他簡直是不可理喻，像個跳梁小丑。

  蘇婉云往后面縮了縮，那些對著她父親發(fā)出的嘲笑聲，仿佛同時也重重地扇在了她的臉上。

  她只是想讓父親出面攪局，給白婉婉添點(diǎn)堵，沒想到他竟然愚蠢到這個地步，將她的失敗再次當(dāng)眾提起。

  劉宏杰重重一拍桌子，“蘇偉！你給我閉嘴！什么歪門邪道？能救活莊稼、保住收成就是好法子！”

  “馬專家都親口肯定了白婉婉同志的貢獻(xiàn)，輪得到你在這里胡說八道，質(zhì)疑組織的決定？我看你就是借酒鬧事，存心破壞團(tuán)結(jié)！”

  白婉婉拉了拉還想繼續(xù)爭辯的吳桂芬然后，從陸沉舟身后繞了出來，面色平靜地看著蘇偉，“蘇大伯，您說蘇婉云同志是第一個站出來的，這一點(diǎn)，我承認(rèn)，當(dāng)時在場的好多鄉(xiāng)親也都看見了?！?br />
  “但是救災(zāi)如救火，看的不是誰先開口說話，而是誰的法子有用。您說我的方法上不了臺面?？删褪沁@土法子，保住了大半的收成?！?br />
  她看下臺下面面相覷的村民，“如果今天，簡單地按先后順序來算功勞，那才是真正寒了所有踏實(shí)做事的人的心。鄉(xiāng)親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趙玉珍就帶頭應(yīng)著：“是！婉婉說得在理！”

  隨即，更熱烈持久的掌聲響起，徹底壓過了蘇偉的咆哮。

  劉宏杰指著蘇偉，“你好好聽聽！這才是真正為村里干事的人該說的話，該有的心胸和格局我看你這會計(jì)的工作，就先停一停！回家好好醒醒你的酒吧！”

  蘇偉張了張嘴，在村民們毫不掩飾的鄙夷目光中，頹然癱坐在地上。

  蘇婉云臉色慘白如紙，看著白婉婉在熱烈的掌聲中，從劉宏杰手中接過了那串黃銅鑰匙。

  白婉婉轉(zhuǎn)過身，看向自己的家人。

  陸衛(wèi)國笑容滿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吳桂芬更是激動得別過頭去，悄悄用袖子揩了一下眼角。

  陸沉星沖她毫不掩飾地豎起了大拇指。兩個孩子歡叫著撲過來，圍著她又蹦又跳。

  就連一向沒什么表情的陸沉舟，也微微勾起了唇角，看向她的眼神里，是蘇婉云從未見到過的柔和。

  事業(yè)得到認(rèn)可，家庭溫暖和諧，未來充滿希望……

  這一切，都如同最絢爛的畫面，展現(xiàn)在白婉婉面前。

  而她蘇婉云，卻像縮在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卑微又酸楚地窺探著別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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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曬谷場上那幾盞電燈，此刻變得異常刺目。周圍的喧鬧聲在耳邊嗡嗡作響，吵得她頭痛欲裂。

  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