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五爪金龍龍袍》

  地底死寂，只有林翠翠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撞擊著耳膜。她掙扎著撐起身體，手肘和膝蓋鉆心地疼，但眼睛死死釘在角落那一團(tuán)刺目的猩紅上——那絕非錯覺。在隋煬帝陵寢深處這陰森的地底，一件明黃色、繡著猙獰五爪金龍的袍服，被隨意地堆疊在角落的巖石上。

  寒意順著脊椎骨蛇一樣竄上來，比跌入這深淵時包裹她的地氣更冷徹骨髓。私藏龍袍！這是滅九族的大逆之罪！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過去，指尖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輕輕觸碰那冰涼的錦緞。布料簇新得詭異，金線在昏沉的光線下依舊反射著冷硬的光澤，全然不似這地下千年積塵中應(yīng)有的古舊。她猛地掀開一角，內(nèi)襯是同樣嶄新的明黃綢緞，觸感滑膩。這絕不是古物，是新做的！一個念頭帶著巨大的驚悚劈入腦?！在E！

  “翠翠！林翠翠！你在下面嗎？說話！” 陳明遠(yuǎn)嘶啞焦灼的喊聲，伴隨著碎石滾落的聲音，猛地從頭頂那個破口砸了下來，撕破了地底的死寂。幾束搖晃的火把光芒緊跟著探入，驅(qū)散了一小片黑暗。

  “我…我沒事！” 林翠翠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她仰頭，急切地喊道，“陳總！快下來！有東西！不得了的東西！” 她的手指仍緊緊攥著那冰冷的龍袍一角，仿佛那是燒紅的烙鐵，又仿佛一松手它就會消失。

  一陣雜亂的響動，繩索摩擦著巖壁。片刻后，陳明遠(yuǎn)矯健的身影率先順著繩索滑落，雙腳剛沾地，手中的火把便急切地掃向林翠翠的方向。緊接著是張雨蓮，她的臉色在火光下顯得異常蒼白，眼神卻銳利地掃視著四周。最后是上官婉兒，動作略顯笨拙，但還算穩(wěn)當(dāng)。和珅并未出現(xiàn)，只聞其聲在上方沉穩(wěn)地指揮著護(hù)衛(wèi)警戒。

  “你怎么樣？傷著沒？” 陳明遠(yuǎn)幾步搶到林翠翠身邊，火把的光暈瞬間籠罩了她和她身邊那堆令人魂飛魄散的明黃。

  “我沒事，” 林翠翠搖頭，手指猛地指向角落，“看那個！”

  火把的光芒徹底照亮了那堆東西。簇新的明黃底色，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紋樣，在躍動的火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過于艷麗的光澤。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只剩下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幾人驟然屏住的呼吸。

  “龍…龍袍？！” 張雨蓮失聲驚呼，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上官婉兒更是倒抽一口冷氣，踉蹌著后退半步，幾乎撞到冰冷的巖壁。

  陳明遠(yuǎn)的臉色在火光映照下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蹲下身，沒有像林翠翠那樣直接觸碰，而是極其謹(jǐn)慎地用火把柄部，輕輕挑開龍袍的下擺。內(nèi)里同樣是嶄新的明黃綢緞。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一寸寸掃過那些金線盤繞的龍鱗、龍爪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

  “簇新?！?他吐出兩個字，聲音低沉得可怕，“針腳細(xì)密勻稱，但…這金色不對。” 他湊近了些，幾乎貼著那金線，“太亮，太艷，像摻了化學(xué)染料，不是天然礦物金箔該有的沉厚質(zhì)感。” 他猛地抬頭，看向林翠翠和張雨蓮，眼神凝重如鐵，“我們那個時代的東西。有人要搞大事，要把這滔天的罪名，死死扣在揚(yáng)州鹽商頭上！私藏龍袍，形同謀逆，按大清律，凌遲處死，株連九族！”

  “什么？！” 上官婉兒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帶著哭腔，“誰…誰這么狠毒？”

  “白蓮教？” 張雨蓮強(qiáng)自鎮(zhèn)定，聲音卻發(fā)緊，“只有他們才最想攪亂這江南，動搖朝廷根基！把鹽商一網(wǎng)打盡，鹽政癱瘓，正是他們起事的好時機(jī)！”

  陳明遠(yuǎn)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捻動，仿佛在掂量著這栽贓背后千鈞的重量和冰冷的殺機(jī)。這陷阱布置得既狠毒又精準(zhǔn)，直擊皇帝最敏感的神經(jīng)。

  突然，上方傳來和珅刻意壓低卻難掩急促的聲音：“皇上！您…您怎么親自下來了？此地兇險未明，龍體為重啊！”

  一陣衣袂摩擦的細(xì)碎聲響，伴隨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儀感，瞬間籠罩了這狹小的地下空間。乾隆的身影，在兩名持刀侍衛(wèi)的護(hù)衛(wèi)下，順著繩索沉穩(wěn)地滑落。他落地?zé)o聲，明黃色的常服下擺在火光中掠過一道沉穩(wěn)的弧線。他的目光銳利如鷹，第一時間就鎖定了那堆刺目的明黃，臉上卻無半分驚詫，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靜，仿佛早已預(yù)料。

  “朕倒要看看，” 乾隆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人的呼吸，“是什么魑魅魍魎，敢在朕的眼皮底下，玩這等誅心的把戲?！?他緩步上前，目光掠過陳明遠(yuǎn)，最終停留在那件龍袍上，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他揮退意欲上前保護(hù)的侍衛(wèi)。

  空氣緊繃得幾乎要斷裂。陳明遠(yuǎn)的心沉到了谷底?；实鄣姆磻?yīng)太平靜了，平靜得反常。這絕非一個驟然發(fā)現(xiàn)自己江山根基被人暗中撬動、龍椅被人覬覦的帝王該有的反應(yīng)。除非……一個更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浮上來。

  乾隆的目光終于從龍袍上移開，落在了離他最近的林翠翠身上。那眼神深邃難測，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傲止媚?，”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竟透出一絲難言的、近乎疲憊的復(fù)雜情緒，“今日之事，兇險莫測。此物，” 他下巴微抬，指向那件龍袍，“乃亂臣賊子禍亂天下之鐵證。你既為朕尋得此物，便是立下大功，卻也……” 他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陳明遠(yuǎn)等人，“…將自己置于危險之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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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翠翠只覺得喉嚨發(fā)干，脊背竄過一陣寒意。乾隆這看似褒獎的話，更像是一種無形的捆綁和警告。

  乾隆的目光重新回到龍袍上，嘴角竟勾起一絲微不可察、冰冷如刀的弧度?！按宋?，污穢不堪?！?他淡淡說道，語氣里是絕對的輕蔑，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垃圾，“陳卿，毀了它。即刻?！?br />
  “皇上？” 陳明遠(yuǎn)愕然抬頭。物證！這是最關(guān)鍵的、能追查幕后黑手的物證！

  “毀了它。” 乾隆重復(fù)道，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壓，斬釘截鐵，毫無轉(zhuǎn)圜余地。那雙眼睛深不見底，里面翻涌著陳明遠(yuǎn)無法完全解讀的暗流——是憤怒？是掌控一切的自信？還是……某種更深沉的謀算？

  陳明遠(yuǎn)的心猛地一沉。毀掉？這命令背后，藏著乾隆不愿為人所知的考量。是怕牽連太廣？還是……這龍袍本身，觸動了某個連皇帝都諱莫如深的秘密？他感到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那是皇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