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玄云宗駐地的庭院中。蘇芷晴站在古銀杏樹下，清冷的側(cè)臉在月華映照下顯得格外朦朧。她就這么靜靜地站著，仿佛與這夜色融為一體。

  陸明淵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他能感覺到，蘇芷晴此刻的內(nèi)心正在經(jīng)歷著某種掙扎。

  良久，蘇芷晴終于輕聲開口，聲音飄忽得像是隨時會消散在夜風(fēng)中：你知道嗎？每次動用仙種之力時，我都感覺自己像是在透過一層薄紗看這個世界。明明看得更清楚了，卻總覺得隔著一層什么。

  她緩緩抬起右手，指尖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靈光。那靈光純凈無比，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完美。

  這就是仙種之力。她凝視著指尖的靈光，它讓我能夠輕易看破對手招式中的破綻，讓我能夠在筑基期就觸摸到法則的門檻?？墒?..

  她的聲音漸漸低沉：每一次使用這份力量，我都感覺自己離越來越遠(yuǎn)。就像是在扮演一個被設(shè)定好的角色，所有的反應(yīng)、所有的選擇，都像是被某種既定的軌跡所牽引。

  陸明淵靜靜地聽著，他能感受到蘇芷晴話語中那份深藏的迷茫。在他的【照影境】感知中，蘇芷晴體內(nèi)的仙種正散發(fā)著柔和卻不容忽視的光芒，那光芒太過完美，反而顯得不真實(shí)。

  仙子可曾想過，陸明淵緩緩開口，這份力量或許并非全然是恩賜？

  蘇芷晴指尖的靈光微微顫動了一下。她轉(zhuǎn)過頭，目光復(fù)雜地看向陸明淵：你這話若是被太虛劍宗的長老們聽到，怕是要惹來大麻煩。

  但仙子并沒有反駁。陸明淵直視著她的眼睛。

  蘇芷晴沉默了。月光下，她的睫毛輕輕顫動，像是在掙扎著什么。終于，她輕聲道：有時候，我會在深夜驚醒，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個華麗的牢籠里。外面的人只看見牢籠的金碧輝煌，卻不知道里面的窒息。

  這句話她說得很輕，卻像是一記重錘，敲在了陸明淵的心上。他能感覺到，這是蘇芷晴第一次對外人吐露內(nèi)心最深處的困惑。

  仙子可知道深海中的明珠是如何形成的？陸明淵忽然問道。

  蘇芷晴微微一怔：愿聞其詳。

  深海中有一種巨貝，當(dāng)砂礫進(jìn)入其體內(nèi)時，它會感到痛苦難忍。但它無法將砂礫排出，只能不斷地分泌珍珠質(zhì)，一層層地將砂礫包裹。經(jīng)年累月，砂礫最終變成了璀璨的明珠。

  陸明淵注視著蘇芷晴，目光如炬：外人只看見明珠的光華，卻不知道那其實(shí)是巨貝用痛苦磨礪出的結(jié)晶。仙子體內(nèi)的仙種，或許也是如此。

  蘇芷晴的瞳孔微微收縮。她從未聽過這樣的比喻，但這個比喻卻精準(zhǔn)地?fù)糁辛怂齼?nèi)心最深處的感受。

  你的意思是...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仙種就像是那粒砂礫？

  是機(jī)緣，也是枷鎖。陸明淵一字一頓地說道，它能賦予你無與倫比的力量，卻也讓你承受著不為人知的痛苦。關(guān)鍵在于，是仙子駕馭它，讓它成為真正的，還是被它所駕馭，最終迷失在它的光華之中。

  這番話可謂大膽至極，若是傳出去，足以在修真界掀起軒然大波。但蘇芷晴聽完后，并沒有動怒，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能夠施展出令同輩望塵莫及的劍法，能夠引動天地法則?？墒谴丝蹋齾s覺得這雙手如此陌生。

  駕馭...她喃喃自語，可是該如何駕馭？從我記事起，仙種就是我的一部分。它影響我的修煉，影響我的感悟，甚至影響我的思維方式。有時候我分不清，哪些想法是我自己的，哪些是仙種賦予的。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承認(rèn)仙種對她的影響。在太虛劍宗，仙種被視為至高無上的榮耀，從來沒有人敢質(zhì)疑它的存在。

  陸明淵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痛苦。在他的心相感知中，蘇芷晴的識海被一層柔和卻堅韌的光芒籠罩著，那光芒太過完美，反而壓制了她本身神識的活力。

  仙子可曾試過，在不依賴仙種的情況下修煉？陸明淵問道。

  蘇芷晴苦笑著搖頭：從我開始修煉的第一天起，仙種就是我修煉的基礎(chǔ)。沒有它，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引氣入體。

  她抬頭望向夜空中的明月，月光照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沒有仙種，我是不是還能有今天的成就？或者說，今天的成就，究竟有多少是真正屬于我自己的？

  這個問題，顯然已經(jīng)困擾她很久了。

  陸明淵沉默片刻，忽然道：仙子可知道，為什么我的道叫做自在之道

  蘇芷晴轉(zhuǎn)過頭，眼中帶著詢問。

  因為我相信，真正的強(qiáng)大，來自于對自我的認(rèn)知和掌控。陸明淵的目光堅定，外在的力量再強(qiáng)大，若是不能真正屬于自己，終究只是鏡花水月。唯有明心見性，認(rèn)清自己的本心，才能走出屬于自己的道路。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縷微弱卻純粹的心相之力在指尖流轉(zhuǎn)：這份力量或許不如仙種強(qiáng)大，但它完全屬于我。它的每一次增長，都來自于我對大道的感悟，對自我的認(rèn)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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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芷晴凝視著那縷心相之力，眼中閃過一絲震撼。在她的感知中，這縷力量雖然微弱，卻蘊(yùn)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真實(shí)感。與仙種那完美的力量不同，這縷力量帶著陸明淵獨(dú)特的氣息，仿佛是他靈魂的延伸。

  真實(shí)...她輕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兩人相視無言，卻在眼神交流中完成了一場深入的論道。月光靜靜地灑在兩人身上，庭院中只剩下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喧鬧聲。

  許久，蘇芷晴緩緩?fù)鲁鲆豢跉?，眼中的迷茫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