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即將崩斷的弓弦
婚后的第六天,李凌波感覺自己像一根被反復(fù)彎折、即將崩斷的弓弦。連續(xù)六天,他頂著“張翠花”的身份,被阿狗這只認路的“瞎眼騾子”牽著,在夜幕掩護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后山。每一次出發(fā),都帶著刺探情報的急切;每一次抵達,卻都像撞進一片新的、完全陌生的迷霧。
賭場的地點如同鬼魅般漂移不定。昨天還在臨時搭建的窩棚,今天就可能挪到溪澗上游半塌的炭窯附近。路徑七拐八繞,陷阱區(qū)標識模糊或被積雪掩蓋,全靠阿狗那點可憐兮兮的“內(nèi)部人員”經(jīng)驗帶路。李凌波的精神時刻繃緊,如同拉滿的弓,既要記下復(fù)雜的地形、可能的陷阱方位,又要留意阿狗帶路時的反應(yīng),試圖從他偶爾流露的緊張或繞遠路的行為里,榨取一絲關(guān)于賭具藏匿點的線索。
然而,阿狗就像一個被上了發(fā)條的木偶,除了帶路和看守“妻子”的賭資額度,對其他一切諱莫如深。信息封鎖如同鐵桶。
第三次進入那個飄搖著昏黃燈光、散發(fā)著污濁氣息的罪惡窩棚時,李凌波的心臟幾乎驟停。
在一張賭“牌九”的桌子旁,他看到了那個熟悉又刺眼的身影——堂二叔,李云!
李云佝僂著背,眼窩深陷,胡子拉碴,原本還算壯實的身體像被抽干了精氣神,瘦得顴骨高聳。他死死盯著手里的兩張骨牌,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血絲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執(zhí)念。短短不到一個月前,他的妻子,李凌波的堂二嬸陸小娟,正因為這個男人深陷賭博泥潭、輸光家底甚至逼她回娘家借錢未果,最終選擇在自家房梁上吊自盡!此刻尸體恐怕都還沒徹底涼透!
一股冰冷的怒火夾雜著巨大的諷刺感瞬間攫住了李凌波。仇人近在咫尺!他卻穿著花棉襖,梳著大辮子,以“他人媳婦”的身份站在這里!
他下意識地側(cè)過身,用阿狗的身體擋住自己半邊臉,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破那層硅膠和棉襖的束縛。汗水瞬間浸濕了假發(fā)套下的真發(fā)和額頭的皮膚,硅膠邊緣摩擦著微微紅腫的皮膚,帶來的刺痛。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陷掌心,用那點銳痛強迫自己冷靜。不能暴露!絕不能暴露!陳偉的血,堂二嬸的命,還有這該死的任務(wù)……一切都不能毀在沖動上!
就在這時,旁邊的阿狗似乎為了緩解氣氛,或者僅僅是為了在賭場里找點虛無的存在感,突然伸出手臂,炫耀般地在李凌波胸前那兩坨硅膠義乳的位置用力摟了一把!
“嘿!瞧見我媳婦沒?”阿狗咧著嘴,對著旁邊幾個賭徒,聲音帶著一種粗鄙的得意,“黑石溝嫁過來的!盤亮條順!尤其是這兒……”他刻意挺了挺胸膛,模仿著女人的曲線,同時手上又用力捏了一下,“又大又軟乎!嘿嘿!”
那動作和話語,如同滾油潑在了李凌波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上!硅膠被擠壓帶來的不適感瞬間被滔天的屈辱淹沒!他感覺自己的臉皮在假發(fā)套下瞬間燒了起來,血直往頭頂沖!
周圍幾個賭徒的目光立刻像蒼蠅一樣盯了過來,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猥瑣和品評。有人跟著嘿嘿怪笑。
“王有才!”其中一個賭徒顯然認識王有才,也聽到了之前劉春麗那句惡毒的玩笑,立刻高聲起哄,帶著濃濃的戲謔,“聽見沒?人家阿狗媳婦貨真價實!你那點心思收收吧!劉嬸子可說了,三萬塊就賣給你!怎么樣?有錢就買走??!絕對值!哈哈!”
哄笑聲在污濁的空氣中炸開。王有才就在不遠處,聞聲猛地抬頭,那張蠟黃絕望的臉扭曲了一下,眼神復(fù)雜地掃過李凌波,又飛快地低下頭,手指神經(jīng)質(zhì)地搓著僅剩的幾枚籌碼。
李凌波——張翠花——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天靈蓋!這不僅僅是針對他個人的羞辱,更是對犧牲的戰(zhàn)友、對含恨自盡的堂二嬸、對所有被這魔窟吞噬的尊嚴的踐踏!他猛地低下頭,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強忍而劇烈顫抖,指甲更深地掐進掌心,幾乎要摳出血來!牙齒死死咬住口腔內(nèi)壁,濃烈的血腥味在嘴里彌漫。忍!必須忍!李云就在幾步之外!
他硬生生將那口惡氣壓回胸腔,化作一口濁氣從鼻腔里憋悶地呼出,肩膀微微抖動,在旁人看來,倒像是新媳婦被當眾調(diào)戲得羞憤難當。
整個晚上,李凌波如同踩在燒紅的炭火上,每一秒都是煎熬。李云那佝僂絕望的背影,賭徒們貪婪的目光,阿狗那愚蠢又充滿占有欲的爪子,還有那句“三萬塊賣給你”的魔音,在他腦子里反復(fù)沖撞。
好不容易熬到賭局結(jié)束,跟著唯唯諾諾的阿狗回到那間冰冷窒息的“新房”。阿狗顯然還沉浸在賭場的喧囂和剛才“炫耀媳婦”的得意里,加上喝了點村民給的劣質(zhì)燒酒,整個人顯得有些亢奮。
李凌波——張翠花——沉默地坐在冰冷的土炕邊,像一尊沒有靈魂的瓷器。六天來探查賭具存放點毫無進展的挫敗感和連續(xù)六天被牽著鼻子變換賭場地點的焦躁,如同毒蟻般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阿狗這條唯一的“信息通道”,必須榨出點油水!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后面精彩內(nèi)容!
他看著阿狗脫下沾滿泥雪的破棉鞋,笨拙地拍打著褲腿上的灰,那張已被賭博熏染得有些油滑的臉上,此刻正泛著紅光。
李凌波深吸一口氣,壓下胃里翻騰的惡心感,調(diào)動起屬于“張翠花”的全部“柔情蜜意”。他微微側(cè)過身,抬起那張被脂粉修飾得柔和的臉,燈光在刻意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楚楚可憐的陰影。
“阿狗哥……”聲音刻意放軟,帶著一絲慵懶的沙啞,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粗布衣角,“今天……咱手氣還行吧?”
阿狗聞聲抬頭,看到媳婦這副模樣,眼睛立刻亮了,粗聲粗氣地應(yīng)道:“嘿嘿,還行!小贏幾十!比昨天強!”他搓著手走過來,帶著一股濃重的氣息。
李凌波強忍著后退的本能,反而微微抬起下巴,燈光勾勒出一個順從的弧度?!澳恰婧谩彼D了頓,仿佛在努力尋找話題,目光帶著點“崇拜”看向阿狗,“阿狗哥,你真厲害……跟著你進進出出,那賭場說換就換,東西說搬就搬……那些桌子、骰子啥的,放得那么嚴實,肯定有個又大又隱秘的好地方藏著吧?是不是只有你這樣的才知道?”他眨著眼,帶著新媳婦對“自家男人本事”的好奇和向往。
“那當然!”阿狗的虛榮心被大大滿足,胸脯一挺。酒精和贏錢的興奮削弱了他的警惕,他湊得更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