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長夜叩心扉,隔門訴悔恨
自河邊那次意外的接觸之后,蕭執(zhí)仿佛終于抓住了一線光明,找到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能夠稍稍靠近的理由。
他不再滿足于僅僅做一個遙遠的守望者。
他開始留意“素問堂”的動靜,趁著蘇晚看診間隙、病患稀少的午后,他會悄然出現(xiàn)。
帶來的不是什么金銀珠寶,而是一些精心挑選的、適合孩童啟蒙的魯班鎖、九連環(huán),或是用軟木雕成的小動物,每一件都打磨得光滑圓潤,不見一絲毛刺。
他從不貿(mào)然進入醫(yī)館,只是將東西輕輕放在門口的石階上,或是尋個恰當?shù)臅r機,托總是面帶憂色卻難掩忠厚的沈清轉(zhuǎn)交。
這些物件不算貴重,卻處處透著挑選者的用心和對孩子喜好的揣摩,那份小心翼翼的姿態(tài),幾乎讓人忘記了他曾是叱咤風云的攝政王。
念安年幼,心思單純,對這個總是送來新奇有趣玩意兒的“叔叔”自然好感倍增。
每次收到禮物,他都雀躍不已,烏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擺弄著那些精巧的玩具,時不時發(fā)出驚喜的笑聲。
蘇晚看著兒子臉上純粹而燦爛的笑容,心情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復雜難言。
她無法硬起心腸,剝奪孩子本能渴望的父愛與這份唾手可及的快樂,那對她、對孩子都太過殘忍;
可每每想到要真正接納,那道橫亙在她心間、由背叛、傷痛和三年孤寂筑起的高坎,又讓她望而卻步,步履維艱。
最終,她默許了禮物的存在,卻依舊用一層冰冷的、疏離的盔甲將自己緊緊包裹,對蕭執(zhí)的態(tài)度,未有半分融化的跡象。
這夜,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綿綿密密,敲打著瓦檐和窗欞。
醫(yī)館早已關(guān)門落閂,念安也在后堂的小床上睡得香甜,呼吸均勻。
蘇晚獨自坐在前堂診室內(nèi),一盞孤燈如豆,暈黃的光圈勉強照亮桌案一角。
她面前攤開著平日記錄的醫(yī)案,試圖借由整理藥方來平復煩亂的心緒,然而目光掠過紙上的字跡,卻只覺得它們模糊一片,一個字也未能讀進心里去。
窗外的雨聲潺潺不絕,反而更襯得屋內(nèi)寂靜空寥,一種難以排遣的孤寂感,如同潮水般漫上心頭,幾乎要將她淹沒。
突然,一陣輕微得幾乎要被雨聲掩蓋的敲門聲響起,
“叩、叩、叩”,
聲音克制而遲疑,在這靜謐的雨夜里,卻如同驚雷般清晰,猛地撞進了蘇晚的心房。
她的心驟然一緊,這個時辰,風雨交加,會是誰?
一股不祥的預感夾雜著莫名的期待,讓她心跳失序。
她放下醫(yī)案,緩步走到門邊,身體下意識地緊繃起來,警惕地隔著門板問道:
“誰?”
門外沉默了片刻,只有雨絲落地的沙沙聲。
半晌,那個她如今已無比熟悉、卻又是她拼命想要逃避的低沉嗓音,帶著被雨水浸潤過的濕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緩緩傳來:
“……是我?!?br />
是蕭執(zhí)。
蘇晚的手瞬間握緊了冰涼的門閂,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她沒有開門,甚至沒有移動分毫,只是用盡可能平靜無波的聲音回應,試圖筑起一道無形的屏障:
“王爺深夜來訪,有何要事?若無要事,還請回吧。更深露重,瓜田李下,以免惹人閑話,污了王爺清譽?!?br />
話語里的疏遠和刻意的撇清,像冰冷的針,先刺向了自己,再刺向門外的人。
門外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靜得只能聽到雨水敲擊世間萬物的聲音,以及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就在蘇晚以為他已被這冰冷的逐客令逼退,或許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時,他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帶著一種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難以掩飾的痛苦,穿透薄薄的門板,一字一句,清晰地鑿進她的耳膜,也鑿在她的心上。
“晚兒,”他喚了她的舊名,聲音沙啞,
“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我知道,我當年犯下的錯,愚蠢,自負……萬死難贖其咎?!?br />
他停頓了一下,呼吸變得粗重,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么,
“尤其是……對念安……”
當提到這個名字時,他的聲音明顯哽咽了一下,帶著無法言說的痛楚,
“我甚至……沒能親眼看著他出生,沒能抱過他一天,沒能盡過一絲一毫做父親的責任……這是我一生都無法彌補的憾和痛……每每思及,心如刀絞……”
蘇晚再也支撐不住,將額頭輕輕抵在冰涼的門板上,緊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強忍著不讓嗚咽出聲。
淚水卻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迅速模糊了視線。
那些被她深埋心底、刻意用忙碌和冷漠塵封起來的悲痛與委屈,被他這一句懺悔輕易地勾出,洶涌澎湃,幾乎要將她淹沒。
“這三年,”
他的聲音繼續(xù)傳來,帶著穿越漫長黑夜的滄桑,
“我沒有一天不在悔恨中度過。我恨自己當年的盲目,恨自己的無能,沒能保護好你們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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