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像細(xì)碎的玻璃渣，刺得我眼球生疼。農(nóng)家樂的院子里，同學(xué)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拖著行李箱等待返程的大巴。我蜷縮在角落的石凳上，胃里翻江倒海，喉嚨火燒火燎。昨晚的酒精還在血管里肆虐，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太陽穴的鈍痛。

  "陳明，你還好吧？"張弛遞過來一瓶礦泉水，眉頭緊鎖。

  我搖搖頭，接過水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沖不散那股苦澀的回味——不僅是酒精，還有昨晚那場徹底粉碎尊嚴(yán)的鬧劇。目光不自覺地搜尋著那個身影，很快就在人群中央找到了她。林薇穿著淺色連衣裙，陽光在她發(fā)梢跳躍，像一幅明媚的畫。她正和幾個女生說笑，表情輕松，仿佛昨晚的一切從未發(fā)生。

  大巴車的轟鳴聲由遠(yuǎn)及近，同學(xué)們開始騷動。我機械地拖著行李，跟在隊伍最后。上車時，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擊中我：座位安排。來時我還能像個影子一樣默默跟在林薇身后，現(xiàn)在呢？經(jīng)過昨晚，我還有什么臉面靠近她？

  "快點??！磨蹭什么呢！"司機不耐煩地催促。

  我硬著頭皮踏上臺階，車內(nèi)已經(jīng)坐了大半。空調(diào)的冷風(fēng)夾雜著皮革和清潔劑的氣味撲面而來。目光掃過車廂——林薇坐在靠窗的位置，旁邊空著。我的心猛地一跳，隨即意識到那顯然是留給別人的。果然，她的好友李雯正從過道另一端走來，準(zhǔn)備入座。

  "喂，陳明！"周航那令人作嘔的聲音從后排傳來，"這兒有空位！專門給你留的！"他拍了拍身邊的空座，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幾個男生立刻會意地哄笑起來。我僵在原地，臉頰發(fā)燙。就在這時，一個更糟的情況出現(xiàn)了——林薇前排的男生突然站起來，對剛上車的女友招手："寶貝，來這兒！"他麻利地收拾東西，準(zhǔn)備換到后排和朋友一起坐。

  一瞬間，林薇身邊的位置真的空了。

  空氣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瞟向我，帶著看戲的期待。周航夸張地清了清嗓子："哎呀，這不巧了嗎？陳明，你女神旁邊有空位??！"

  "對啊對啊，天賜良機！"有人起哄。

  "快去啊！昨晚還沒表白夠呢？"

  哄笑聲像潮水般涌來，將我淹沒。我站在原地，雙腿像灌了鉛。林薇明顯僵硬了，她死死盯著窗外，手指緊緊攥著裙角，指節(jié)發(fā)白。

  "別鬧了。"班主任終于出面制止，但語氣里的無奈多過嚴(yán)厲，"陳明，你坐前面去。"

  這應(yīng)該是解脫，但某種扭曲的執(zhí)念卻在此刻攫住了我。也許是因為宿醉未消，也許是因為已經(jīng)沒什么可失去的了——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我徑直走向了那個空位。

  "陳明！"班主任警告地喊道。

  但我已經(jīng)站在了林薇身邊。她終于轉(zhuǎn)過頭，眼神里的厭惡和恐懼刺痛了我。她的嘴唇顫抖著，聲音壓得極低："求你...別..."

  這三個字比任何怒吼都更有殺傷力。我僵在那里，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我成了她最害怕的噩夢，一個甩不掉的陰影。羞恥感排山倒海般襲來，我倉皇后退，差點撞到后面的乘客。

  "開個玩笑而已..."我干笑著，聲音嘶啞，"我...我去后面..."

  轉(zhuǎn)身的瞬間，我看到周航他們捂著嘴偷笑，看到幾個女生交換著同情的眼神，看到班主任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而林薇，已經(jīng)再次轉(zhuǎn)向窗外，只留給我一個冰冷的側(cè)影。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最后一排的空位，像只過街老鼠。坐下時，塑料座椅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仿佛也在嘲笑我的不堪。

  大巴緩緩啟動，駛離這個噩夢般的地方。我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窗玻璃上，閉緊雙眼。車廂里漸漸安靜下來，只有空調(diào)的嗡嗡聲和偶爾的竊竊私語。不知過了多久，一陣?yán)б庖u來——酒精、疲憊和情緒透支終于將我拖入半夢半醒的混沌狀態(tài)。

  朦朧中，我感覺車身輕輕搖晃，像兒時的搖籃。某個瞬間，一個溫暖的重量突然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猛地驚醒，差點跳起來——

  是林薇。

  她不知何時換到了我旁邊的座位，此刻正靠在我肩上熟睡。晨光透過車窗灑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細(xì)碎的陰影。她的呼吸均勻而輕柔，發(fā)絲間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縈繞在我鼻尖。這一刻如此不真實，我甚至不敢呼吸，生怕驚擾了這個美麗的幻夢。

  但很快，殘酷的現(xiàn)實擊碎了這個美好的錯覺。前排傳來壓低的交談聲：

  "林薇怎么去后面了？"

  "噓...她暈車，最后一排最穩(wěn)。"

  "那為什么坐陳明旁邊？"

  "其他位置都滿了啊，而且她吃了暈車藥，睡死過去了..."

  原來如此。只是巧合，只是無奈之選。對她而言，我和一個沒有生命的靠枕沒什么區(qū)別。這個認(rèn)知讓我的心再次揪緊。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她的頭發(fā)蹭過我的脖頸，癢癢的，像蝴蝶輕顫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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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繼續(xù)行駛，窗外的風(fēng)景飛速后退。同學(xué)們大多睡著了，車廂里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我僵直地坐著，肩膀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卻舍不得移動分毫。某個瞬間，林薇在夢中輕輕呢喃，往我懷里蹭了蹭，尋找更溫暖的位置。我的心臟幾乎停跳，手臂小心翼翼地環(huán)住她的肩膀，生怕她滑下去。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