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樓的檐角挑著一輪冷月，像塊生銹的銅錢。四人站在青磚臺(tái)階前，影子被拉得很長(zhǎng)，斜斜地鋪在朱漆斑駁的門板上。

  “地圖說入口在第三層?！比焦鈽s把那張血色地圖又看了遍，指尖還沾著點(diǎn)黑血，“但得先過這道坎?！?br />
  陳清雪瞇眼掃了一圈，手已經(jīng)搭在開山刀柄上：“結(jié)界是新的，符咒沒風(fēng)化?！?br />
  彭涵汐蹲下身，指尖輕撫地面一道暗紅痕跡：“不是墨汁，是人血……剛灑不久?！?br />
  劉淑雅忽然打了個(gè)寒顫，嘴角那抹藍(lán)漬像是活了似的，微微蠕動(dòng)。她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有聲音……他們?cè)诳??！?br />
  “閉嘴?！标惽逖┑吐暫鹊?，“別聽?！?br />
  冉光榮掏出三枚乾隆通寶，在掌心轉(zhuǎn)了幾圈，手腕一抖，銅錢落地，卦象顯現(xiàn)——“天雷無妄”。

  “走東側(cè)?！彼鹕肀阃蠊?，“那邊空?！?br />
  幾人繞到鼓樓側(cè)面，果然發(fā)現(xiàn)一段矮墻裂開條縫，勉強(qiáng)能容一人通過。

  “你確定？”彭涵汐問。

  “不確定?！比焦鈽s咧嘴一笑，“但我賭得起?！?br />
  墻縫后是一條幽深的回廊，兩側(cè)墻壁上嵌著密密麻麻的琉璃瓦片，每一片都刻著人名，字跡斑駁，像是用指甲摳出來的。

  “這是……”劉淑雅湊近看，“守界人的名錄？”

  “不?！标惽逖┥焓置嗣罱囊粔K瓦，“是債單?！?br />
  話音剛落，整條回廊突然震顫起來，瓦片上的名字開始滲出黑水，順著縫隙滴落。

  “快走！”冉光榮一腳踢碎一塊瓦片，黑水濺在地上，瞬間腐蝕出一個(gè)焦黑的洞口。

  幾人加速前行，腳步聲在狹窄的回廊里回蕩，仿佛身后有人緊追不舍。

  “前面有個(gè)門！”劉淑雅指著盡頭。

  門是青銅鑄的，上面刻著一行字：

  “陰債陽償，血償不過三更鼓。”

  “夜航船的招牌臺(tái)詞?！迸砗湫σ宦?，“他們還真不怕我們記不住?！?br />
  冉光榮沒說話，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小瓶赤砂符，倒出一把撒在門前。赤砂遇空氣即燃，火焰騰起時(shí)，門上的文字開始扭曲，像蛇一樣扭動(dòng)。

  “動(dòng)手！”他低吼一聲，猛地踹向門中央。

  門轟然打開，一股腥風(fēng)撲面而來。

  里面是鼓樓頂層，正中央懸著一面青銅鈴鐺，鈴舌無風(fēng)自動(dòng)，發(fā)出一聲悶響。

  “糟了！”陳清雪瞳孔驟縮，“是認(rèn)知干擾型法器！”

  話音未落，眾人眼前景象突變。

  冉光榮看見自己八歲那年，火海中母親最后的身影；

  陳清雪耳邊響起妹妹落水時(shí)的尖叫；

  彭涵汐則看到父親坐在書房里，正在燒毀一本筆記；

  劉淑雅最慘，她整個(gè)人癱倒在地，手指瘋狂抓撓胸口，嘴里喃喃自語：“不是我……不是我……”

  “醒過來！”陳清雪一刀劈向鈴鐺！

  刀鋒斬過，鈴鐺發(fā)出刺耳的嗡鳴，眾人意識(shí)一震，幻象破碎。

  “不行，它太強(qiáng)。”陳清雪喘著氣，“得找源頭?！?br />
  “源頭在這?！眲⑹缪藕鋈婚_口，聲音沙啞，“它要記憶……我要吃它?！?br />
  她掙扎著爬起來，一口咬向鈴鐺底部，銅銹簌簌掉落。

  片刻后，她吐出口中殘?jiān)?，眼神渙散：“獻(xiàn)祭……守界人……用自己的血……才能破……”

  “我的血行嗎？”冉光榮扯開衣領(lǐng)，露出耳后那道疤痕，“反正都是債?！?br />
  他咬破指尖，將血滴在鈴鐺上。

  剎那間，鈴鐺爆發(fā)出一陣尖嘯，隨后轟然墜地，砸碎了一塊地磚。

  磚石之下，露出一張泛黃紙片。

  彭涵汐撿起來一看，臉色瞬間變了。

  紙上寫著幾個(gè)字：

  “李參謀，勿忘十五日?！?br />
  “黎波……二十年前就來過這兒。”他喃喃道。

  “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gè)的時(shí)候?！标惽逖┎戎忚K殘骸，指向地板裂縫，“下面有東西。”

  冉光榮掏出哭喪棒，輕輕一點(diǎn)地。

  地下傳來一陣輕微震動(dòng)，隨即，一具具白骨緩緩浮出。

  “勘探隊(duì)的人?！彼谅暤?，“二十年前失蹤的?！?br />
  “不止是骨頭?！眲⑹缪盘蛄颂蜃旖牵斑€有蠟像。”

  她抬手指向角落。

  那里立著二十具栩栩如生的蠟像，面容與夜航船三老完全一致。

  “他們?cè)诘仁裁?？”彭涵汐皺眉?br />
  “等我們?！标惽逖┌纬鲩_山刀，一刀斬開其中一具蠟像胸膛。

  青銅牌從內(nèi)部滑落，正面刻著夜航船的標(biāo)志，背面卻寫著一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