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外孫女一整天沒來。

  雖然說是出去演出，但外孫女每次出門演出，都會先來醫(yī)院陪她，跟她聊許久讓她放心才走的。

  從來沒有過給小李打個電話，也不讓她聽聽聲音，就離開的經(jīng)歷。

  更何況，還是大清早打的電話。

  有什么突然而來的演出計劃，是在早上七點不到匆忙定下的？

  她當(dāng)時一聽小李說，就猜到外孫女一定是出了意外了。

  甜甜遇到事了。

  可她這個癱在床上只能吸小女孩的血肉勉強(qiáng)存活的老廢物，卻連多問兩句都要咳到險些昏厥，又多打了一針嗎啡。

  那都是甜甜的血汗錢。

  她知道的。

  就這么懸著心、煎熬著、害怕著，唐老太熬過了昨天，一整晚都沒閉眼，就怕突然接到關(guān)于甜甜的壞消息。

  而今天一大早，病房護(hù)士蜂擁而入，又是給她換藥又是給她上高端儀器。

  事情就開始走向了她看不懂、想不明白的方向。

  過了一會兒，孫女又帶來了個一看就很干練整齊的護(hù)工給小李替班。

  中午還有這么多高端美食。

  哪怕她的味覺和嗅覺已經(jīng)遲鈍到接近于無，也能品出食材的口感，不是便宜的東西啊。

  昨天孫女不在的時候，到底去干什么了？

  和那個來先生有關(guān)系嗎？

  可是前天女孩子才在余子言那里受了委屈，這么快……

  難道是有錢的老男人趁虛而入？

  老太太心里忽上忽下，對唐糖充滿了擔(dān)憂。

  但看到女孩殺氣騰騰地和食物決斗的樣子，又覺得應(yīng)該不至于這么糟糕。

  至少孩子現(xiàn)在是放松的，應(yīng)該沒有受到逼迫和傷害。

  唐老太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只有氣音。

  “甜……甜……”

  她的聲音太小了。

  連專業(yè)的張姐都沒有聽清，但唐糖卻立刻停下了咀嚼，回頭望向老人。

  “外婆，你需要什么？”

  “渴嗎？想上廁所？還是坐得不舒服？”

  唐老太艱難地?fù)u頭，努力吐字。

  “你朋友，來，我見。”

  下次過來，把你的新朋友來先生，帶來見見我吧。

  就算她只是一個無可挽救走向死亡的、行將就木的老人家，她還是不放心這個小外孫女。

  還是想要幫她把把關(guān)。

  還是想要為她做些什么啊。

  ……

  唐糖離開A醫(yī)來到爺爺臺菜時，是在店門口的石桌旁找到來九鑫的。

  他背對石桌倒坐著，雙手手肘搭著石桌的桌面，正仰著臉在數(shù)頭頂樹上的葉子。

  秋云微薄，陽光也失去了夏日的熱烈，變得有些懶洋洋。

  半黃半綠的葉子還在褐色的枝干上掛著。

  但總有走得快一些的葉，被風(fēng)一拽，就搖搖曳曳地打著旋兒從空中落下。

  落進(jìn)了有一搭沒一搭數(shù)著它們的來九鑫掌心。

  男人的手很好看，但不是那種養(yǎng)尊處優(yōu)、優(yōu)雅貴氣的好看，而是指節(jié)分明、充滿力量感的美。

  修長的指節(jié)上能看到一層薄繭，均勻分布在指腹。玉色手背有微微凸起的青筋，像干凈枝椏的脈絡(luò)，隨著他捏葉梗旋轉(zhuǎn)的動作，忽隱忽現(xiàn)。

  他瞇著眼仰頭的時候，像是一只吃飽喝足、正曬太陽消食的花豹。

  嗯，他的肌肉線條也很像。

  唐糖挪開了被他胸肌再一次吸引的目光，出聲道歉。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么久?！?br />
  實在是剩下的飯菜要打包進(jìn)一個食盒，光做取舍就讓她掙扎了許久。

  哪怕是單獨分裝提前送給了左右房間的病友及家屬、值班護(hù)士，讓大家多多關(guān)照唐老太。

  剩下的菜品還是有點多。

  任何一道要倒掉，都是在唐糖的心上劃一刀。

  最后她把當(dāng)年讀書時玩華容道的經(jīng)驗都用上了，才勉強(qiáng)把剩下的菜品打包成兩個大食盒，抱著出門。

  因此，吃飽了就開始犯食困的來九鑫一抬眼，最先看到的不是唐糖，而是她雙手拎著的大食盒。

  來九鑫疑惑地歪了歪頭，把腦袋往后仰了一點，這才看全了。

  只見唐糖肩上背著被安警官還回來的雙肩包，兩只手各提著有半個她高的食盒，粉面微紅、額際冒汗地站在他旁邊。

  “……你這是？”

  “我打包回去，這些菜都是干凈的。放冰箱里可以吃兩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