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楚云舟，始終如一，指尖輕彈，白子落下，仿佛每一步早已了然于胸。

  他的姿態(tài)甚至顯得隨意，似在閑庭信步，毫不費(fèi)力。

  漸漸地，東方不敗每下一步，都要靜坐三十息以上，眉宇間浮現(xiàn)出罕見的凝重。

  終于，當(dāng)她再次將黑子按下，一股隱晦勁氣隨之流轉(zhuǎn)，牽引白盒中一枚棋子自行躍起，落入楚云舟指縫之間。

  “嗒！”

  棋子觸盤剎那，一道真氣驟然注入棋面。

  整張棋盤如水面泛波，漣漪四起，其上所有棋子表面浮現(xiàn)出幽光，流轉(zhuǎn)不息，宛如活物。

  東方不敗瞳孔微縮，意識被那光芒牽引，眼前景象陡然變幻，仿佛墜入另一重天地。

  她的手仍執(zhí)棋未動，面容卻漸漸轉(zhuǎn)冷，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動蕩。

  水母陰姬察覺異樣，目光緊鎖東方不敗。

  只見她周身血色真氣緩緩溢出，繚繞體外，殺意如霧般彌漫開來。

  可她本人卻毫無反應(yīng)，仍凝視著棋盤，仿佛魂游他境。

  那股越來越強(qiáng)的壓迫感讓空氣都變得沉重。

  曲非煙三人早已收劍而立，緩步靠近，望著此刻殺氣凜冽的東方不敗，又看向神情淡然的楚云舟，眼中皆有疑慮與警惕。

  曲非煙與兩位同伴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楚云舟身上，他卻只是淡然一笑：“等她醒再說?！?br />
  見狀，曲非煙輕步挪到水母陰姬身旁，壓低聲音問道：“東方姐姐剛才不是正和公子對局？怎么突然像丟了魂似的？”

  水母陰姬微微蹙眉，輕輕搖頭：“我也不知，大姐方才還好好的，忽然就定住了?！?br />
  她的視線隨之落在棋盤上，盯著那些黑白交錯的棋子反復(fù)打量。

  可無論怎么看，那棋局都平平無奇，毫無破綻。

  察覺對方也一無所知，曲非煙只得退回原處，與小昭、林詩音一道默默守候。

  約莫一炷香過去，東方不敗身子微震，原本渙散的眼神驟然凝聚，神志歸位。

  她重新望向棋盤，左看右看，竟尋不到一絲異樣。

  深吸一口氣后，她抬眼看向楚云舟，語氣微顫：“那是……幻象？”

  楚云舟點(diǎn)頭，“玲瓏問心局。也叫玲瓏棋局，能引人入幻，連自己都察覺不到已陷其中。”

  “玲瓏”本是棋道中的說法。

  指的是在布局中融合征子、死活、手筋、緊氣等精妙手段，牽動全局，步步為營。

  這樣的棋局，常暗藏殺機(jī)與心障。

  若能勘破虛妄，則可磨煉心性，澄澈神魂。

  大宋境內(nèi)聾啞谷里那座著名的珍瓏棋局，其實(shí)也是此類手法演變而來。

  同樣能在對弈之中悄然將人引入內(nèi)心劫難的幻境。

  說完這些，楚云舟淡淡補(bǔ)充道：“此局養(yǎng)心凝神，每日來上幾盤，精神會愈發(fā)清明，對心境也有裨益?！?br />
  一旁的曲非煙聽得雙眼發(fā)亮，忍不住靠近幾步。

  “公子，我能試試嗎？”

  楚云舟唇角微揚(yáng)，右手一拂，一股內(nèi)力輕柔涌出，棋盤上的子粒紛紛有序飛起，各自歸入兩側(cè)棋盒。

  對于這般自討麻煩的事，他向來樂于成全。

  不多時，一如先前東方不敗所經(jīng)歷的情景再度上演。

  或許早已聽聞這棋局詭異之處，曲非煙落座之后便格外警惕。

  隨著黑白棋子在盤面交錯增多，她頻頻抬頭，目光緊盯楚云舟，神情戒備如臨大敵。

  她原以為只要小心應(yīng)對，便不會輕易著了道。

  豈料，當(dāng)楚云舟執(zhí)白子輕輕落下，指尖真氣微吐，一圈無形漣漪自棋子擴(kuò)散而出的剎那——

  曲非煙雙目瞬間失焦，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的眼皮不再眨動，臉卻漸漸扭曲，仿佛眼前正浮現(xiàn)某種令人膽寒的畫面，恐懼悄然爬上眉梢。

  額頭上漸漸滲出細(xì)密的汗珠，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逼出了緊張。

  曲非煙面色發(fā)白，眼神里滿是驚悸，顯然方才經(jīng)歷了一段極為真實(shí)的心神沖擊。

  她與東方不敗一樣，體內(nèi)真氣翻涌不止，可身體卻僵直如石，動彈不得。

  “啊——”

  片刻后，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驚叫劃破寂靜。曲非煙終于從那種壓迫中掙脫出來，身子一顫，向后縮去，呼吸急促，仿佛剛從噩夢中醒來。

  林詩音見狀輕聲問道：“非煙，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曲非煙用力咽了口唾沫，聲音還有些發(fā)抖：“我……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爺爺?shù)某鹑似崎T而入的那一刻，一切都太真了。”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望向楚云舟：“我已經(jīng)很小心了，怎么還是被你拉進(jìn)了幻境？”

  楚云舟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覺得這種手段是靠小心就能避開的？”

  普通棋手若想以棋入幻，需借落子之聲、陣型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