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陽升任采購科副科長的消息，像一陣風似的吹遍了軋鋼廠的每個角落。 reactions各異，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如今在廠里的地位已截然不同。王大海見了他，臉上那副表情像是生吞了只蒼蠅，還得勉強擠出點笑意，稱呼也從直呼其名變成了含糊的“林科長”。小劉更是徹底成了鵪鶉，恨不得把自己縮進辦公桌抽屜里。

  新官上任，林向陽沒有急著燒火，而是更加沉穩(wěn)地投入到工作中。他熟悉科里各項流程，梳理積壓的單據(jù)，與倉庫、財務(wù)等部門溝通也越發(fā)順暢。李廠長（李副廠長已順利轉(zhuǎn)正）的賞識是一方面，他自身展現(xiàn)出的能力和踏實作風，才是讓人信服的關(guān)鍵。

  這日午后，林向陽正在審核一份季度采購計劃，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隨手接起。

  “喂，采購科，請問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卻不失威嚴的聲音：“是向陽同志嗎？我，老楊啊。”

  楊廠長！林向陽心神一凜，坐直了身體，語氣恭敬了幾分：“楊廠長，您好。請問有什么指示？”

  “呵呵，沒什么指示?！睏顝S長的笑聲透過話筒傳來，帶著一種刻意的隨和，“聽說你最近工作干得不錯，李廠長在黨委會上都點名表揚了。年輕人，有沖勁，有能力，很好嘛。”

  “廠長過獎了，都是分內(nèi)工作，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林向陽應(yīng)對得滴水不漏，心里卻飛速盤算著楊廠長這通電話的用意。

  “不要太謙虛。能力擺在那里，大家都看得到。”楊廠長話鋒一轉(zhuǎn)，“對了，向陽，今天晚上廠里有個小范圍的招待餐，招待幾位兄弟單位來的同志。你也一起來吧，多認識些人，對以后工作也有幫助?！?br />
  來了！林向陽心中暗道。這是明目張膽的拉攏。他一個新上任的采購科副科長，按常理還不夠資格參加這種級別的招待餐。楊廠長此舉，既是示好，也是試探。

  去，還是不去？

  瞬間的權(quán)衡，林向陽已經(jīng)有了決斷。不能明著拒絕，那等于直接打楊廠長的臉，目前還沒必要把矛盾擺到臺面上。但也不能表現(xiàn)得過于熱切，以免卷入過深。

  “感謝廠長提攜?！绷窒蜿栒Z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感激和一絲為難，“只是……我晚上原本約了對象，商量一下婚事籌備的事情，您看這……”

  他搬出了籌備婚事這個合情合理的借口，既給了楊廠長臺階，也表明自己并非隨叫隨到。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楊廠長的笑聲再次響起，似乎更熱情了些：“哈哈哈，這是大事，終身大事要緊！不過招待餐也就一會兒功夫，不會耽誤你太久。這樣，你跟對象解釋一下，就說廠里有重要接待任務(wù)，必須參加。完了你再趕過去嘛，年輕人談戀愛，晚一點見面沒關(guān)系！”

  這話聽著是體諒，實則不容拒絕。楊廠長把“重要接待任務(wù)”的帽子扣下來，林向陽再推脫，就顯得不識抬舉了。

  “那……好吧，謝謝廠長，我準時到。”林向陽應(yīng)承下來。

  “好，晚上七點，小食堂一號包間。”楊廠長滿意地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林向陽眉頭微蹙。楊廠長的拉攏比他預(yù)想的更直接，也更難應(yīng)付。這頓晚飯，恐怕是場鴻門宴。

  下班后，林向陽先回了趟四合院，換下工裝，穿上了那身見周曉白父母時的中山裝。對著水盆里的倒影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他看著鏡中那張年輕卻已顯沉穩(wěn)的臉，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無論楊廠長有什么目的，他都必須去面對。躲，是躲不掉的。

  晚上七點整，林向陽準時出現(xiàn)在小食堂一號包間門口。里面已經(jīng)坐了幾個人，除了楊廠長，還有兩位面生的中年干部，看氣質(zhì)應(yīng)該是兄弟單位的領(lǐng)導(dǎo)。讓林向陽有些意外的是，王大海竟然也在，正賠著笑臉給幾位領(lǐng)導(dǎo)倒茶。

  看到林向陽進來，楊廠長立刻熱情地招呼：“向陽來了！快，這邊坐！”他指著自己身邊空著的一個位置。

  王大海倒茶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隨即又擠出更燦爛的笑容：“林科長來了，快請坐?！?br />
  林向陽對在座各位點頭致意，然后在楊廠長指定的位置坐下，姿態(tài)不卑不亢。

  “來，我給各位介紹一下?！睏顝S長拍了拍林向陽的肩膀，對那兩位陌生領(lǐng)導(dǎo)說，“這位就是我們廠新提拔的采購科副科長，林向陽同志！別年輕，能力可是這個！”他翹起大拇指，“上次幫公安破獲大案，立了大功，可是我們廠的青年標兵??！”

  那兩位領(lǐng)導(dǎo)也客氣地笑著附和了幾句，目光卻在林向陽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帶著審視。

  “向陽，這兩位是北方機械廠的張?zhí)庨L和李主任。”楊廠長又向林向陽介紹。

  林向陽起身，與二人握手，態(tài)度恭敬而有度：“張?zhí)庨L，李主任，歡迎來我們廠指導(dǎo)工作?！?br />
  寒暄過后，酒菜上桌。楊廠長顯然是酒桌老手，氣氛調(diào)動得很快，推杯換盞間，話題天南海北。他幾次將話題引到林向陽身上，夸贊他能力強，有前途，話里話外透著“這是我看好的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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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向陽大多時候安靜聽著，偶爾回應(yīng)幾句，言辭謹慎。他敏銳地察覺到，楊廠長在交談中，似乎對某些非技術(shù)性的話題格外感興趣，比如廠里近期的人員調(diào)動、李廠長的一些工作思路，甚至隱晦地問及林向陽與周家的關(guān)系。

  “向陽啊，聽說你和周師長的千金在處對象？”楊廠長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給林向陽夾了一筷子菜。

  桌上瞬間安靜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向陽身上。王大海更是豎起了耳朵。

  林向陽心中冷笑，面上卻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靦腆：“是的，廠長。我們正在籌備婚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