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軋鋼廠采購科辦公室內(nèi)悶熱難當(dāng)，窗外蟬鳴聒噪。林向陽剛整理完一批采購單據(jù)，額角沁著細(xì)密的汗珠。經(jīng)過近半年的經(jīng)營，他在科里的地位已然穩(wěn)固，王大海雖仍心懷不滿，卻再不敢明目張膽地刁難。李副廠長的賞識，加上他自身展現(xiàn)出的能力和幾次“立功”表現(xiàn)，已將他推向了科內(nèi)舉足輕重的位置。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打破了午后的沉悶。林向陽接起電話，是門衛(wèi)室老張的聲音，帶著幾分異樣：“林采購員，院里的易師傅來找你，說是有急事?！?br />
  易中海？林向陽眉頭微蹙。自他提親成功后，易中海在院里愈發(fā)沉默，今日主動找到廠里來，絕非尋常。

  “讓他進來吧?！绷窒蜿柗畔码娫挘闹幸延辛藥追钟嬢^。

  不多時，易中海的身影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短袖襯衫，臉上帶著刻意擠出的、屬于長輩的溫和笑容，但那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和算計。

  “向陽，忙著呢？”易中海走進來，語氣熱絡(luò)，目光卻快速掃過辦公室的環(huán)境，尤其在林向陽整潔的辦公桌和手邊那個印著廠名的嶄新搪瓷缸上停留了一瞬。

  “易師傅，您怎么來了？廠里有什么事？”林向陽起身，語氣不冷不熱，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王大海和小劉也抬起頭，好奇地看著這邊。

  易中海擺擺手，沒有坐下，而是湊近了些，壓低了些聲音，仿佛推心置腹般說道：“沒什么廠里的事，是院里的事，我想著還是得跟你商量商量?！?br />
  他頓了頓，觀察著林向陽的臉色，繼續(xù)說道：“你看啊，向陽，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出息了，廠里領(lǐng)導(dǎo)看重，這馬上就要成家了，是大喜事。咱們院里呢，賈家的日子你是知道的，秦淮茹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還有個婆婆，實在是艱難。以前院里大家都幫襯著，現(xiàn)在……你看你能不能……”

  他終于圖窮匕見，臉上堆著笑，眼神卻緊緊盯著林向陽：“能不能也多搭把手？畢竟你現(xiàn)在條件好了，接濟一下鄰居，也是積德行善，全了咱們院里互助互愛的名聲。這也符合你父母生前樂于助人的精神嘛，他們在天有靈，看到你這樣做，也會欣慰的?！?br />
  一番話，道德綁架得爐火純青，又將林向陽去世的父母抬了出來，試圖給他施加壓力。王大海在一旁聽著，嘴角勾起一絲看好戲的弧度。

  林向陽看著易中海那張偽善的臉，心中冷笑。果然還是這一套，只是這次，他連院子里的舞臺都不需要，直接找到廠里來了。

  他沒有立刻反駁，而是等易中海說完，才平靜地開口，聲音清晰地回蕩在辦公室里：“易師傅，您說的‘互助互愛’，我贊同。院里誰家有實在過不去的難處，在我能力范圍內(nèi)，我能幫一定幫?！?br />
  易中海臉上剛露出一絲喜色，林向陽的話鋒卻陡然一轉(zhuǎn)，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但是，幫助，不等于無限度的填喂，更不等于犧牲我自己去成全某些人的懶惰和貪婪。”

  “賈家的日子艱難，我知道。但據(jù)我所知，秦淮茹同志在車間是正式工，有工資收入。賈家奶奶身體硬朗，并非不能勞作。棒梗也已經(jīng)上學(xué)。相比于院里那些真正無兒無女、喪失勞動能力的孤寡老人，賈家真的到了需要全院勒緊褲腰帶去‘接濟’的地步嗎？”

  他一句反問，讓易中海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至于我父母的精神，”林向陽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們是為國捐軀，留下的是保家衛(wèi)國、無私奉獻(xiàn)的精神，是希望我成為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而不是一個被人用‘道德’綁架，毫無原則、犧牲自我去豢養(yǎng)蛀蟲的濫好人！”

  “易師傅，您口口聲聲大院團結(jié)，鄰里互助。那我請問您，當(dāng)我生病瀕死，無人問津的時候，‘互助’在哪里？當(dāng)賈家一次次拿走我活命錢糧的時候，您主持的‘公道’又在哪里？”

  他步步緊逼，目光如炬，直視易中海閃爍的眼睛：“您真正關(guān)心的，到底是院里的‘團結(jié)’，還是您自己那套‘均貧富’、維持您一大爺權(quán)威的秩序？您逼著我，還有其他住戶，去接濟賈家，是真的為了他們好，還是為了滿足您自己‘掌控大局’、‘安排他人命運’的私心？”

  “你……你胡說八道！”易中海被這連番質(zhì)問戳中了心底最隱秘的角落，臉色瞬間漲紅，氣得手指發(fā)抖，“我易中海行得正坐得直，一切都是為了大院著想！你怎么能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是為了大院，還是為了您自己，您心里清楚。”林向陽語氣冰冷，“我林向陽行事，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我會尊老，但尊的是真正德高望重、值得尊敬的長者；我也會愛幼，但愛的是明事理、知進退的晚輩。而不是靠著撒潑打滾、道德綁架來吸血的人！”

  他最后斬釘截鐵地說道：“往后，該我承擔(dān)的責(zé)任，我絕不推卸。院里真正的困難戶，比如后院的五保戶劉奶奶，我可以定期去看看，送點吃的用的。但像賈家這種，恕我直言，我不會再無條件地‘接濟’。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過，有我的未來要拼。我的財富，是我用汗水和能力掙來的，不是大風(fēng)刮來，更不是用來填無底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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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番話，如同驚雷，不僅炸響在易中海的耳邊，也震動了辦公室里的王大海和小劉。他們看著林向陽，仿佛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這個年輕人。這份清醒、果決和強大的邏輯，徹底撕碎了易中海那套看似冠冕堂皇的理論。

  易中海站在那里，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胸口劇烈起伏，指著林向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感覺自己的臉皮被林向陽當(dāng)眾剝了下來，踩在了地上。他賴以維系一生的那套價值觀和權(quán)威，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好……好你個林向陽！你……你簡直……”易中海最終猛地一跺腳，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踉蹌著轉(zhuǎn)身，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采購科辦公室，連背影都透著狼狽和倉皇。

  辦公室里一片寂靜。

  王大海低下頭，假裝看文件，心里卻翻江倒海。小劉更是嚇得大氣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