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院大會以一種誰也沒預(yù)料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沒有勝利的宣言，沒有屈辱的屈服，只有林向陽那句“散會吧”帶來的、令人窒息的寂靜，以及他轉(zhuǎn)身離去時那決絕的背影。

  西廂房的門“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仿佛將兩個世界隔絕開來。

  院子里，賈張氏的干嚎失去了聽眾，變得滑稽而尷尬，最終在秦淮茹和壹大媽的連拉帶拽下，化作幾聲不甘的嘟囔，被拖回了賈家。傻柱梗著脖子站在原地，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最終也只是狠狠啐了一口，悶頭鉆回了自己屋。

  其他住戶更是作鳥獸散，搬起自己的小板凳，腳步匆匆地離開中院這個是非之地。沒有人交談，但彼此交換的眼神里，都充滿了難以言說的震驚和一種微妙的躁動。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像一塊巨石投入他們早已習(xí)慣平靜（或者說麻木）的生活，激起的波瀾遠未平息。

  易中海是被一大媽半扶半攙著回到屋里的。一進門，他就甩開一大媽的手，踉蹌著坐到椅子上，胸口劇烈起伏，臉色在煤油燈下顯得灰敗而蒼老。他一生好強，最重臉面，將這座大院視為自己能力和德行的體現(xiàn)，苦心經(jīng)營多年，何曾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而且是被一個他從未放在眼里的小輩，當(dāng)眾撕下臉皮！

  “他爹，你……你別氣壞了身子……”一大媽憂心忡忡地遞上一杯水。

  易中海猛地一揮手，將水杯打翻在地，瓷片和冷水四濺。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眼睛布滿血絲：“反了！反了天了！這個小畜生！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他不僅僅是憤怒于林向陽的頂撞，更恐懼于權(quán)威崩塌帶來的后果。今晚林向陽能當(dāng)眾駁斥他，明天就可能有張向陽、李向陽跳出來質(zhì)疑他的決定！他賴以管理院子的根基，被動搖了！

  “不行……不能就這么算了……”易中海喃喃自語，眼神閃爍著陰沉的光，“得想辦法……必須得想辦法……”

  前院，閻埠貴家。

  三大媽一邊收拾著針線籃子，一邊壓低聲音對坐在桌邊發(fā)呆的閻埠貴說：“他爹，你說這向陽……可真了不得?。∧琴~本……我記得咱家也……”

  閻埠貴煩躁地打斷她：“行了！別說了！”

  他摘下眼鏡，用力揉著眉心。精于算計的他，此刻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林向陽手里那本賬，就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以前覺得林向陽懦弱可欺，拿了也就拿了，根本沒想過還。現(xiàn)在……這小子明顯是個睚眥必報的主！今天他能當(dāng)眾把賬本亮出來，明天會不會挨家挨戶上門討債？

  “看來，以后對這小子，得換種態(tài)度了。”閻埠貴重新戴上眼鏡，小眼睛里精光閃爍，“不能再跟著老易瞎起哄了。這小子，有本事，又狠得下心，將來……未必不能成氣候?！彼_始琢磨，怎么才能把以前的“舊賬”抹平，甚至能不能從林向陽那里撈點別的好處。

  后院，劉海中家。

  二大爺劉海中灌了一大口涼白開，胖臉上還殘留著看熱鬧的興奮?！昂?！老易這回可是栽了大跟頭！被一個毛頭小子弄得下不來臺，我看他這壹大爺，也快當(dāng)?shù)筋^了！”

  貳大媽在一旁附和：“就是！平時就屬他最能裝，好像全院就他一個明白人似的?；钤?！”

  劉光天、劉光福兄弟倆躲在里屋，小聲議論著。

  “哥，你說林向陽咋突然這么厲害了？連壹大爺都敢懟？”

  “誰知道呢？不過聽著真解氣！爸平時老打我們，要是我們也能像他那樣……”

  “噓！小聲點！別讓爸聽見！”

  年輕人總是更容易崇拜強者，尤其是敢于反抗權(quán)威的強者。林向陽今晚的表現(xiàn)，無疑在他們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中院，賈家。

  氣氛更是低迷。秦淮茹默默地收拾著碗筷，臉色蒼白。林向陽最后那幾句關(guān)于“糧票”的話，像鞭子一樣抽在她心上。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以前那種靠著眼淚和“不容易”就能輕易從林向陽那里獲取好處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

  賈張氏坐在炕上，還在不干不凈地咒罵著：“喪良心的東西！克死爹娘的短命鬼！遲早遭報應(yīng)……”

  “媽！您少說兩句吧！”秦淮茹難得地頂撞了一句，語氣帶著疲憊和煩躁。她知道，罵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往后的日子，更難了。

  棒梗縮在角落里，看著奶奶和媽媽，似懂非懂，但能感覺到家里的低氣壓。

  這一夜，四合院的許多扇窗戶后面，都亮著燈，許多人輾轉(zhuǎn)難眠。

  林向陽那番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許多人心中那把名為“隱忍”的鎖。原來，不合理的要求是可以拒絕的；原來，所謂的“權(quán)威”也是可以被挑戰(zhàn)的；原來，一直被吸血的，不止林向陽一家，只是他最先、最激烈地反抗了而已。

  一種無聲的裂痕，開始在四合院看似穩(wěn)固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和人際關(guān)系中蔓延、加深。

  西廂房內(nèi)，卻是另一番光景。

  林向陽插好門閂，將外面的喧囂與復(fù)雜徹底隔絕。他轉(zhuǎn)過身，看著臉上紅暈未退、眼睛亮得驚人的周曉白。

  “剛才，怕不怕？”他輕聲問，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周曉白用力搖搖頭，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仰著小臉，語氣充滿了崇拜和堅定：“不怕！向陽哥，你說得太好了！他們就是欺負人！以后……以后我們一起，誰也不怕！”

  看著她單純而信賴的眼神，林向陽心中一片柔軟。他笑了笑，攬住她的肩膀：“嗯，以后我們一起。誰也別想再欺負你?！?br />
  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冷靜而深邃。

  裂痕已經(jīng)產(chǎn)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