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清綰端坐在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后，已然恢復了那個在資本市場運籌帷幄的女總裁形象。一身剪裁利落的黛藍色高定西裝套裙，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成低髻，妝容精致，眼神銳利，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手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是她踏進辦公室時，武朝陽已經(jīng)為她準備好的，溫度正好。

  九點整，高管晨會準時開始。

  各部門負責人依次匯報工作，氣氛嚴肅。清綰聽得專注，時而快速翻閱手邊的文件，時而提出一針見血的問題，邏輯清晰，要求嚴苛。會議室里彌漫著無形的壓力。

  武朝陽坐在清綰側后方稍遠一些的位置，作為總裁秘書，他負責記錄會議紀要，并在需要時補充信息。他穿著合體的深灰色西裝，白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打著一條色調(diào)沉穩(wěn)的領帶，神情專注，姿態(tài)端正，與周末那個穿著休閑服、坐在地毯上打游戲、會無奈又縱容地喊“寶寶”的男人判若兩人。

  只有在清綰偶爾因為某個數(shù)據(jù)蹙眉，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輕叩時，武朝陽會極其自然地、不著痕跡地將手邊一份相關的輔助文件，推到她能更方便看到的角度?；蛘?，當某位總監(jiān)的匯報冗長且未切中要害時，他會適時地、用最精煉的語言，提煉出核心要點，引導話題回到正軌。

  他的存在，像一道沉默而高效的屏障，為她過濾掉所有不必要的干擾，確保她的思維能始終在最高效的軌道上運行。

  市場部總監(jiān)正在闡述一個新的推廣方案，語氣激昂，但內(nèi)容略顯空泛。清綰的眉頭微微蹙起，手指間的定制鋼筆停了下來。

  武朝陽抬起眼，目光掠過清綰微蹙的眉峰，隨即落在市場總監(jiān)身上，聲音平穩(wěn)地開口：“李總，關于您提到的目標用戶群體畫像，能否提供更具體的行為數(shù)據(jù)支撐？以及，這套方案與上一季度的核心策略銜接點在哪里？我們需要評估資源投入的延續(xù)性和轉化效率?！?br />
  他的問題直接切中要害，語氣客觀，不帶任何個人情緒，卻瞬間讓市場總監(jiān)的激昂冷卻下來，不得不直面數(shù)據(jù)的蒼白。

  清綰沒有說話，只是身體微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指尖的鋼筆也重新開始勻速轉動。這是她表示認可或暫時無需她親自開口的信號。

  會議繼續(xù)進行。在討論一個跨境投資項目時，對方公司的背景資料繁雜，法務總監(jiān)正試圖理清其中的股權結構。

  武朝陽將面前的平板電腦輕巧地推向清綰面前，屏幕上是一個清晰明了的股權結構圖，以及用不同顏色標注出的潛在風險點和關聯(lián)交易提示，旁邊還附有簡潔的文字說明。這是他提前準備好的，比法務部提交的原始報告更直觀。

  清綰的目光在平板上停留了不到十秒，心中已然有數(shù)。她抬起頭，對法務總監(jiān)說：“重點核查第三和第五層架構的實際控制人，以及這家離岸公司在近三年的資金流水?！?br />
  指令清晰，直指核心。法務總監(jiān)立刻領命。

  整個會議過程中，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超出工作范圍的交流，甚至連眼神的直接對視都很少。但一種無形的默契在空氣中流動。他總能預判她需要什么信息，在她開口之前就做好準備；她也能在他看似程式化的匯報或提問中，精準捕捉到那些他特意為她梳理出的關鍵信號。

  會議結束，高管們陸續(xù)離開會議室。清綰依舊坐在主位，快速瀏覽著武朝陽剛剛遞上的會議紀要電子初稿。

  武朝陽沒有立刻離開，他走到窗邊，將百葉窗調(diào)整到一個更適宜的角度，擋住有些刺眼的陽光，然后又走到咖啡機旁，動作嫻熟地重新制作了一杯咖啡。

  這一次，不是純粹的黑咖啡。他加入了一點點的奶泡，量控制得極好，只是讓咖啡的口感更順滑，并未改變其本質的醇苦。這是經(jīng)過無數(shù)次“試驗”后，他摸索出的、她最能接受的、在極度疲憊時愿意稍微放松一點標準的口味。

  他將咖啡輕輕放在她的手邊，替換掉那杯已經(jīng)微涼的黑咖啡。

  清綰的目光從平板電腦上抬起，瞥了一眼那杯咖啡，氤氳的熱氣帶著一絲極淡的奶香。她沒有說話，只是伸手端了起來，淺淺啜了一口。緊繃的唇角幾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十分鐘后，和瑞科電子的視頻會議。”武朝陽站在桌旁，聲音恢復了工作時的清晰冷靜，仿佛剛才那杯帶著微妙體貼的咖啡與他無關。

  “嗯?！鼻寰U放下咖啡杯，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資料?！?br />
  武朝陽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夾放在她面前，翻開的第一頁就是瑞科電子CEO的近期動態(tài)、性格分析以及本次會議我方需要達成的核心目標與底線。

  清綰快速瀏覽著，忽然，她的目光在某一欄停頓了一下。那是關于對方CEO一個極其私人的愛好——收集古董打火機，信息旁還附了幾張具有代表性的藏品圖片。這個細節(jié)，在常規(guī)的背調(diào)報告中通常不會出現(xiàn)。

  她抬起眼，看向武朝陽。

  武朝陽神色如常，只是平靜地解釋：“偶然看到的相關報道，或許在談判陷入僵局時，可以作為一個非正式的破冰話題?！?br />
  清綰合上文件夾，身體徹底靠向椅背，第一次在進入辦公室后，用一種完全放松的姿態(tài)看著他。晨光透過調(diào)整好的百葉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將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發(fā)清晰。

  “武秘書，”她開口，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你很細心?！?br />
  武朝陽微微頷首，態(tài)度恭謹專業(yè)：“應該的。”

  但在他低垂的眼睫下，在那一片看似平靜無波的職場禮儀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為她準備那一點點奶泡，在搜集那個看似無用的古董打火機信息時，他心里涌動著的，是遠比“細心”更復雜、更隱秘的情感。

  辦公室內(nèi)，工作仍在繼續(xù)，電話、郵件、待審批文件……都市精英的快節(jié)奏生活容不得絲毫喘息。然而，在那杯特調(diào)的咖啡裊裊升起的熱氣中，在那些只有彼此能懂的信息傳遞里，周末那個彌漫著炸雞香味和游戲音效的、被喚作“寶寶”的私密世界，仿佛留下了一個無形的印記，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