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清晨，武朝陽在鬧鐘響起前就醒了。不是因為生物鐘，而是喉嚨里火燒火燎的干痛和一陣陣發(fā)冷的感覺把他從睡夢中拽了出來。他撐起身子，只覺得頭重腳輕，額角隱隱發(fā)燙。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然有些低燒。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口的癢意，掙扎著起床。走到廚房，系上那條深藍(lán)色圍裙時，動作都比平時遲緩了幾分。今天本來想做個清綰最近提過的泰式檸檬魚，但此刻聞著生魚的氣味，他胃里一陣翻涌，趕緊把魚放回了冰箱。

  他給自己做了最簡單的白粥，又煎了個荷包蛋。給清綰的便當(dāng)則還是照常準(zhǔn)備，只是刻意分開了餐具和案板，避免任何可能的傳染。他強打著精神，將色彩搭配得當(dāng)?shù)恼諢u排便當(dāng)裝好，自己那盒白粥卻看起來寡淡無味。

  剛準(zhǔn)備好，手機就亮了，是清綰的消息：“老公，我出發(fā)了?！?br />
  武朝陽看著屏幕，猶豫了一下。請假嗎？今天上午還有個重要的客戶電話會議需要他記錄，下午也要整理一份關(guān)鍵報告。他搖搖頭，從醫(yī)藥箱里找出一個口罩戴上，又吞了片退燒藥，這才拎起東西下樓。

  那輛紅色的SUV已經(jīng)等在樓下。武朝陽拉開車門坐進(jìn)副駕，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穩(wěn)。

  清綰轉(zhuǎn)頭看他，笑容在看到他臉上的口罩時頓了一下，眉頭立刻微蹙起來：“怎么了？戴口罩干嘛？臉色看起來不太好?！?br />
  武朝陽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沒事，寶寶。就是有點感冒，可能還有點低燒，怕傳染給你?！?br />
  清綰伸手就要去探他的額頭，武朝陽下意識地偏頭躲了一下。

  “別鬧，我看看?！鼻寰U語氣帶著不容拒絕，冰涼柔軟的手掌還是貼上了他的額頭，“有點燙。發(fā)燒了還上什么班？請假回家休息?！彼恼Z氣立刻帶上了擔(dān)憂和一絲命令。

  “真沒事，”武朝陽握住她的手，聲音因為口罩有些悶，“吃了藥了。今天事情多，我撐得住，別擔(dān)心?！?br />
  清綰看著他雖然略顯疲憊但依舊堅持的眼神，知道拗不過他，只能嘆了口氣，發(fā)動車子：“不舒服隨時說，不準(zhǔn)硬撐?！?br />
  到了公司，武朝陽努力維持著平時的效率，但身體的不適還是難以完全掩飾。處理郵件時，敲擊鍵盤的手指不如往日靈活；起身去倒水時，腳步也有些虛浮。最要命的是喉嚨，一陣陣難以抑制的癢意讓他頻頻咳嗽，盡管他極力壓抑，但那沉悶的咳嗽聲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還是格外清晰。

  清綰坐在辦公桌后，表面上在審閱文件，但武朝陽每一聲壓抑的咳嗽都像小錘子敲在她心上?？粗⒓t的眼眶和因為不適而微微蹙起的眉頭，她終于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走到玻璃墻邊，“唰”地一聲拉上了厚重的隔音簾，將外界的視線和聲音隔絕開來。然后，她徑直走到武朝陽的工位旁，伸手按住了他還在試圖打字的手。

  “別做了。”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武朝陽抬起頭，因為發(fā)燒，眼尾有些泛紅，眼神也不如平時清亮：“還有一點就……”

  “我說，別做了。”清綰打斷他，直接動手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現(xiàn)在，立刻，去休息室躺下。”

  “清綰，我真沒事……”武朝陽還想堅持，話沒說幾個字，又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咳得他彎下腰，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清綰看著他這副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語氣更加堅決：“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武朝陽，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必須去休息！不然我馬上給你批假，讓司機送你回家，接下來三天都不準(zhǔn)來公司！”

  武朝陽咳得說不出話，看著清綰難得如此強硬的態(tài)度，知道她是真的擔(dān)心了。他向來拗不過她，尤其是在她真正擔(dān)心的時候。他最終只能妥協(xié)，有些無力地點了點頭，任由她半扶半拉地帶著他往辦公室內(nèi)設(shè)的私人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不大，但干凈整潔，有一張舒適的沙發(fā)床。清綰讓他躺下，又拿來薄毯給他蓋上。生病時的武朝陽，似乎卸下了平日里那層冷靜自持的盔甲，顯露出罕見的脆弱和依賴。他躺在那里，眼睛一直跟著清綰的身影轉(zhuǎn)動，想說什么，卻又抿著嘴，像是怕打擾她工作。

  清綰哪里會看不穿他的心思。她安置好他，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沙發(fā)床邊，伸手將他額前被薄汗濡濕的碎發(fā)撥開，指尖感受著他偏高的體溫。

  “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彼穆曇舴诺脴O輕極柔，像羽毛拂過。

  武朝陽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不確定，聲音因為生病和咳嗽有些沙?。骸澳恪蝗スぷ鲉?？”

  清綰握住他放在毯子外有些發(fā)燙的手，堅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我就在這兒陪著你，不走。等你睡著了再說。”

  聽到這話，武朝陽眼底那絲不安才消散下去。他輕輕“嗯”了一聲，順從地閉上眼睛，但手指卻悄悄收攏，更緊地回握住了她的手，仿佛這是唯一能讓他安心的錨點。

  清綰就那樣坐在旁邊，看著他因為不適而微蹙的眉頭，聽著他因為鼻塞而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心里軟成一片。平日里那個無所不能、為她遮風(fēng)擋雨的武朝陽，此刻像個需要被照顧的孩子。她沒有抽開手，也沒有去看手機或處理別的事情，只是靜靜地陪著他，直到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綿長，緊握她的手也稍稍放松了力道。

  窗外的陽光被隔音簾擋住，休息室里光線昏暗而寧靜。這一刻，工作的繁忙與壓力都被暫時隔絕在外，只剩下她對他無聲的守護(hù)與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