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逝去之光
日子在克爾三號這座巨型垃圾場里緩慢而殘酷地流逝。與武相的相識,像是一道微弱卻真實的光,刺破了云凌記憶深處最黑暗角落的一部分陰霾。
他并非每天都去找武相,那太引人注目,也會給對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每隔幾天,他總會“恰好”在武相巡邏的某些相對固定的路線上“偶遇”,有時只是遠遠點頭示意,有時則能短暫地交談幾句,內(nèi)容從瑣碎的生存技巧到偶爾提及的、關于聯(lián)邦遙遠星系的模糊新聞。
武相似乎也默許了這種略顯刻意的“偶遇”。在這個人人自危、信任比鉆石更稀有的地方,一個看起來沒有惡意、甚至能聊起故鄉(xiāng)星空的“前流放者”(武相如此認為),或許也能給他的巡邏帶來一絲難得的、屬于“正常人”的慰藉。
他甚至會不動聲色地透露一些“蜂巢”內(nèi)部最新的人員流動信息或潛在的危險區(qū)域,提醒云凌和邇杉珊避開。
這天,武相巡邏的路線穿過了一片被稱為“銹鐵峽谷”的區(qū)域。這里建筑更加低矮破敗,層層疊疊的鐵皮棚戶和廢棄管道如同迷宮,空氣中彌漫著劣質(zhì)燃料燃燒的刺鼻氣味和排泄物的惡臭。
這里是“蜂巢”下層中的下層,居住著最赤貧、也最容易被忽視的群體。
在一個相對僻靜的拐角,一陣壓抑的哭泣聲和男人粗暴的咒罵聲隱約傳來。
武相腳步一頓,云凌和跟在他身后不遠處的邇杉珊也立刻警覺起來。
只見一個簡陋的鐵皮棚屋前,一個身材干瘦、穿著幾乎看不出原色的破舊工裝、臉上還帶著淤青的男人,正死死抓著一個大約七八歲、同樣瘦小、臉上臟兮兮的小女孩的手腕,另一只手高舉著一根銹跡斑斑的鐵管,作勢要打。
小女孩嚇得渾身發(fā)抖,眼淚在臟污的小臉上沖出兩道白痕,卻不敢大聲哭喊。
“住手!”
武相低沉的聲音響起,他大步上前。
那個干瘦的男人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到武相身上的漆黑護甲,眼中閃過一絲畏懼,但隨即又被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所取代:
“警、警備隊的?滾開!我教訓我自己的女兒,關你屁事!”
“任何形式的暴力虐待,都違反條例?!?br />
武相的聲音不帶感情,但手中的電擊警棍已經(jīng)抬起。
“條例?在這里講條例?”
男人啐了一口,眼神兇狠,
“這賠錢貨偷了老子的營養(yǎng)膏去喂隔壁那個不知死活的書呆子!老子打她是天經(jīng)地義!”
“我沒有偷!那是……那是李哥哥省下來給我的……”
小女孩小聲抽噎著辯解,聲音細若蚊蚋。
就在這時,旁邊那間更加低矮、幾乎快要塌掉的棚屋里,搖搖晃晃地走出一個人。
一個年輕人。
他比那個干瘦的男人更加瘦削,幾乎可以用“骨瘦如柴”來形容,面色蒼白,眼窩深陷,顴骨高聳,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種制式(或許是學生制服?)的舊衣服。他手里還緊緊攥著一本邊角卷起、紙質(zhì)粗糙的書。
即使如此狼狽,他的背脊卻挺得筆直,眼神雖然疲憊,卻帶著一種清晰的、沒有被這里污濁空氣完全侵蝕的清明和堅定。
“李叔,小云真的沒偷。”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但吐字清晰,
“那支營養(yǎng)膏,是我昨天幫‘管道維修組’干了點活,他們多給了一支,我吃不完,分給小云的?!?br />
他看向那個叫小玲的女孩,眼神里帶著溫和的歉意,
“對不起,小云,給你惹麻煩了。”
然后,他轉(zhuǎn)向武相,微微欠身:
“武相隊長,給您添麻煩了。這事因我而起,如果要處罰,請?zhí)幜P我。”
武相看著他,面罩下的目光似乎復雜了一瞬。他沒有立刻回應那個年輕人,而是先一步上前,用警棍隔開了那個還想發(fā)作的干瘦男人(李叔),聲音嚴厲:
“事實清楚,你再鬧事,跟我回隊部‘聊聊’?!?br />
那個李叔顯然對警備隊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尤其是在面對武相這種明顯“不好說話”的隊長時。
他惡狠狠地瞪了年輕人和小玲一眼,罵罵咧咧地松開手,轉(zhuǎn)身鉆回了自己的棚屋,砰地一聲關上了破爛的鐵皮門。
小云哭著撲到年輕人身邊,緊緊抱住他的腿。年輕人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然后再次看向武相和走過來的云凌、邇杉珊。
“謝謝你,武相隊長?!彼\懇地說。
“李……星河?”
武相似乎認識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是我?!?br />
李星河點了點頭,然后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云凌和邇杉珊。云凌的形象還勉強算是個流放者,但邇杉珊的樣貌和氣質(zhì),讓他眼中也閃過和武相初見她時一樣的驚愕。
“這兩位是……”
李星河禮貌地問。
“云凌,還有邇杉珊,算是……新來的?!?br />
武相簡單介紹,然后對云凌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離開。
但云凌沒有動。他看著眼前這個名叫李星河的瘦弱年輕人,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