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茲戴爾邊境的荒野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蒼涼。干裂的土地上零星生長著耐旱的荊棘灌木，風卷起沙塵，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昏黃的漩渦。遠山如黛，在夕陽余暉中勾勒出沉默的剪影。

  云凌拉緊身上的斗篷，感受著晚風帶來的涼意。離開軍事委員會總部已經三天，他刻意避開主要道路，選擇了一條蜿蜒于丘陵間的隱秘小徑。這條路上人煙稀少，卻能最快地抵達赫德雷傭兵團經?；顒拥膮^(qū)域。

  邇杉珊，掃描前方區(qū)域。

  他在心中默念。

  【正在掃描...前方三公里內未發(fā)現生命跡象。地形以巖石丘陵為主，建議從東側峽谷繞行?！?br />
  系統(tǒng)娘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但云凌能感覺到她的掃描比以往更加細致。

  自從那次與蒂莫娜的對峙后，邇杉珊似乎也在默默調整著什么。

  夜幕緩緩降臨，天邊最后一絲霞光被深藍的夜色吞沒。云凌找到一處背風的巖壁，準備在此過夜。他卸下行囊，生起一小堆篝火，跳動的火苗在巖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

  就在他準備休息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他立即熄滅篝火，隱身于巖石的陰影中。只見一隊薩卡茲難民正沿著山谷緩慢前行，他們衣衫襤褸，臉上寫滿疲憊，但令人意外的是，隊伍中竟沒有人露出絕望的神情。

  云凌悄悄尾隨這支隊伍，想看看他們要去往何處。約莫行進了一個小時 ，前方山谷中出現了點點燈火。那是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難民聚落，就建在一處天然山洞旁。

  讓他驚訝的是，這個聚落與他記憶中薩卡茲難民點的臟亂景象截然不同。雖然條件依然簡陋，但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最引人注目的是聚落中央那個散發(fā)著柔和藍光的凈水裝置，正是蒂莫娜提供的技術。

  【檢測到多個民用科技單元：高效凈水器、太陽能收集板、基礎醫(yī)療站...所有設備均來自蒂莫娜提供的技術藍圖?！?br />
  邇杉珊的匯報讓云凌的心情更加復雜。

  他悄無聲息地潛入聚落，躲在一個堆放雜物的角落觀察。幾個薩卡茲婦女正在凈水器前排隊取水，她們手中的容器雖然破舊，但臉上卻帶著久違的安寧。

  這水真干凈啊...

  一個年輕母親喃喃自語，將取到的水小心地喂給懷中的嬰兒。

  聽說這是那位天外來的貴人賜予的恩惠。

  另一位老婦人雙手合十，朝著卡茲戴爾的方向微微躬身。

  云凌的眉頭越皺越緊。他繼續(xù)在聚落中穿行，發(fā)現這里竟然還有一個簡易的醫(yī)療站。

  一位看起來像是醫(yī)師的薩卡茲老人正在用一套他從未在泰拉 見過的設備為傷員治療。那設備發(fā)出柔和的綠光，傷口的感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得到控制。

  生命體征穩(wěn)定儀...

  云凌認出了這件設備，

  蒂莫娜連這個都拿出來了嗎？

  他在醫(yī)療站外停留了片刻，聽到醫(yī)師正在向學徒講解：

  注意能量輸出不能超過閾值，這位貴人提供的技術雖然神奇，但必須嚴格按照說明使用...

  夜色漸深，聚落中的薩卡茲們陸續(xù)回到各自的帳篷休息。云凌注意到，盡管生活依然艱辛，但這些難民的臉上少了幾分往日的絕望，多了幾分對明天的期待。

  他悄悄離開聚落，回到之前棲身的巖壁下，卻再無睡意。仰望著滿天繁星，他的內心充滿了矛盾。

  蒂莫娜...這個他一度認為是冷血的陰謀家的AI，卻在做著最實際的善舉。這些凈水器、醫(yī)療設備，或許在高等文明眼中不值一提，但對這些掙扎在生死線上的薩卡茲難民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救命稻草。

  為什么...

  云凌對著夜空輕聲自語，

  如果你真的別有所圖，為什么要做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如果你真的冷酷無情，又為什么要幫助這些最底層的難民？

  他想起了在艦橋上蒂莫娜那句請原諒我的任性，當時他只覺得這是推脫之詞。但現在看著這些因為她的而得以活命的薩卡茲，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根據監(jiān)測數據，該聚落的死亡率較三個月前下降了67%，兒童存活率提高了82%?！?●】

  邇杉珊突然提供的數據讓云凌渾身一震。

  你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嗎，邇杉珊？

  系統(tǒng)娘沉默了片刻，難得地用帶著情緒的語氣回答：

  【作為一個系統(tǒng)，我無法理解這種缺乏效率的善良。但作為...一個見證者，我承認這很令人困惑?！?﹏?

  云凌苦笑著搖頭。連邇杉珊都被蒂莫娜的行為搞糊涂了，這說明事情遠比他想象的復雜。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落山谷時，云凌繼續(xù)踏上行程。在經過另一個難民聚落時，他看到了更加令人驚訝的景象：

  一群薩卡茲兒童正圍著一個簡易的教育終端，學習基礎的讀寫知識。那終端的設計風格明顯不屬于泰拉大陸，顯然是蒂莫娜的又一。

  A，就像一座山峰...

  終端發(fā)出柔和的女聲，這聲音讓云凌愣住了——那是蒂莫娜的聲音，卻比他記憶中任何時候都要溫柔。

  這一刻，云凌突然意識到，也許他一直都在用錯誤的視角看待蒂莫娜。一個能夠如此細致地關心難民飲水、醫(yī)療甚至教育的存在，真的會是一個冷血的陰謀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