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法律該為了誰而制定 ?
接下來的日子,廢棄倉庫成了風暴眼中短暫而珍貴的平靜孤島。
時間在這里仿佛被黏稠的鐵銹和灰塵拖慢了腳步,在窗外永無止境的雨聲伴奏下,緩慢地流淌。
拉維妮婭·法爾科內(nèi)成了連接這個孤島與外界的唯一橋梁。每天清晨,她都會仔細喬裝,將那頭顯眼的褐色長發(fā)藏起,換上從舊物堆里翻出的、不起眼的粗布衣物,然后悄無聲息地融入附近城市中依舊彌漫著緊張與恐懼的街道。
她利用法爾科內(nèi)這個姓氏殘存的一點影響力,以及自己作為法學(xué)學(xué)生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探聽著消息。
她帶回來的消息總是不容樂觀。羅西法官一家的“慘案”已經(jīng)被官方定性為“惡性黑幫仇殺”,但私下里,關(guān)于一個“來自地獄的白色惡魔”的傳聞卻如同瘟疫般擴散,描繪著那晚血腥的細節(jié)。
西西里夫人麾下的各大家族明顯加強了戒備和搜索,懸賞的金額高到足以讓任何亡命徒瘋狂。
空氣里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每一次拉維妮婭外出,倉庫里的另外兩人都會不自覺地屏息,直到她安全返回,那口懸著的氣才能緩緩?fù)鲁觥?br />
云凌靠坐在那個巨大的、銹蝕的齒輪箱旁,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他身上的傷勢是最重的,多處軟組織撕裂,內(nèi)臟也受了震蕩,需要絕對的靜養(yǎng)。
但他清醒的每一刻,精神都如同繃緊的弓弦。拉維妮婭每次帶回的壞消息,都像無形的手,在這根弦上撥動一下,提醒他外界的危險從未遠離。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檢查和保養(yǎng)那身破損的裝甲以及所剩無幾的裝備,動作專注而細致,仿佛這是他與那個秩序井然的、屬于地球聯(lián)邦的過去唯一的聯(lián)系。
更多的時候,他只是拿著羅西法官留下的那個防水油紙信封,指腹反復(fù)摩挲著粗糙的紙面,沉默地看著,仿佛能從中窺見一絲命運的軌跡,或是贖罪的方向。
切利尼娜·德克薩斯的傷勢恢復(fù)得比云凌快得多。狼族的堅韌體魄和求生的意志讓她很快就能自主活動。
她醒來后,話語變得更少,灰色的眼眸里沉淀了更多難以言喻的東西,但她的行動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明確目的性。
她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倉庫內(nèi)部的警戒任務(wù),并且,以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溫柔,承擔起了看護貝拉的責任。
她不會說那些空洞的安慰話語,只是默默地坐在離貝拉不遠不近的地方,既不過分靠近引發(fā)恐慌,也不疏遠得顯得冷漠。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云凌給她防身的那把短刀,金屬與磨石摩擦的細微聲響,成了倉庫里一種奇特的、令人安心的背景音。有時,她會將自己那份味道稍好一些的壓縮食物,不動聲色地推到貝拉觸手可及的地方;有時,她會用從火堆里撿來的木炭,在廢棄的木板或相對干凈的水泥地上,畫出最簡單、最基礎(chǔ)的劍術(shù)姿勢與步法。
她沒有開口講解,只是重復(fù)地畫著,那專注的姿態(tài)本身,就像是在無聲地告訴那個蜷縮在陰影里的女孩:看,這個世界上,除了絕望和痛苦,還有一種力量,可以握在自己手中,用來保護自己。
貝拉依舊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抱著母親那件已經(jīng)臟污、卻依舊殘留著熟悉氣味的素雅圍裙,蜷縮在幾個堆疊起來的空木箱后面,小小的身體幾乎要嵌進墻壁的陰影里。那塊嵌入她右臂皮肉、散發(fā)著不祥光暈的源石,如同一個永恒的噩夢烙印。
但漸漸地,她不再像最初那樣,對切利尼娜的任何靠近都報以驚恐的顫抖和嗚咽。偶爾,在切利尼娜用木炭勾勒出某個凌厲的劈砍線條時,貝拉那雙空洞的、仿佛蒙上了灰塵的棕色眼眸,會微微轉(zhuǎn)動一下,視線在那簡單的圖形上停留片刻。
一種基于共同創(chuàng)傷的、無需言語的理解,在兩個都失去了太多、沉默寡言的女性之間,如同石縫里掙扎出的小草,悄然滋生。
…………
這種細微的、堅韌的互動,像涓涓細流,持續(xù)不斷地沖刷著云凌內(nèi)心冰封的堤岸。
他習慣于計算得失、評估風險、以最高效率達成目標的思維模式,在這種近乎原始的、純粹的情感聯(lián)結(jié)面前,感到了某種陌生的觸動。
他看著切利尼娜——這個他最初只是為了系統(tǒng)任務(wù)而救下的、背負著血海深仇的落魄貴族少女,是如何在自身傷痛未愈的情況下,笨拙卻又堅定地去溫暖另一個更弱小的靈魂。
這與他記憶中那些為了宏大理想而毫不猶豫犧牲個體、包括犧牲他至親的所謂的“革命邏輯”,形成了微妙而尖銳的對比。他意識到,有些東西,或許無法用“效率”和“價值”來衡量。
而拉維妮婭,則是另一個不斷沖擊他固有認知的存在。這個年輕的法學(xué)學(xué)生,明明自己也被現(xiàn)實的殘酷打得遍體鱗傷,眼中充滿了迷茫和悲憤,卻依舊每天冒著巨大的風險外出,試圖在那片法律的廢墟中,尋找可能存在的路徑和希望。
她帶回來的,不僅僅是壞消息,還有市井街坊間零碎的抱怨、被壓迫者無聲的憤怒、以及舊秩序下根深蒂固的頑疾。這些信息,拼湊出一個比單純“敵人”和“目標”更復(fù)雜、也更真實的敘拉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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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在拉維妮婭帶回尤其令人沮喪的消息后,或者在她對著篝火,對著手中厚重的法律典籍,流露出對敘拉古現(xiàn)狀深切的無力感和迷茫時,云凌會用一種仿佛講述遙遠傳說般的口吻,打破沉默。
“我過去,在海上……聽過一些水手講述他們?nèi)ミ^的奇異國度。”泰拉那個海嗣肆虐的海洋 真的還有水手嗎 ?
他會這樣模糊地開頭,目光似乎透過倉庫斑駁的墻壁,投向虛無的遠方,聲音帶著一種回憶的悠遠和平靜,與他平日里的冷硬截然不同。
“其中一個……很特別。聽說那里曾經(jīng)被一群世襲的貴族和他們的私兵掌控,律法形同虛設(shè),平民如同草芥,生死榮辱皆系于上位者一念之間?!?br />
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