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之內(nèi)，酒氣混合著血腥味，形成一種奇異而令人亢奮的氣息。

  耶律大石的臉膛因為激動和酒精而漲紅，他看著角落里像一袋垃圾般被捆著的完顏阿魯補，心中的快意如同山洪般奔涌。多少個日夜，他被金人追得如喪家之犬，今日，終于親手擒獲了對方王族，一雪前恥！

  “公孫先生，依你之見，這廝該如何處置？”耶律大石的目光轉(zhuǎn)向公孫勝，語氣中已帶上了真正的請教意味。他見識了梁山的手段，知道眼前這個道士的腦子里，裝的不只是道法玄學。

  帳內(nèi)眾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公孫勝身上。

  那刀疤臉將軍蕭斡里剌上前一步，甕聲甕氣地說道：“大王，這還用問？金狗殺了我們多少兄弟，此人又是撻懶的親弟弟，千刀萬剮，都不足以泄我們心頭之恨！屬下愿將他凌遲處死，把他的頭顱掛在谷口，讓所有金狗都看看，與我們?yōu)閿车南聢?！?br />
  “對！剮了他！”

  “用他的血，祭奠我們死去的族人！”

  幾名契丹將領(lǐng)紛紛附和，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國破家亡的仇恨，早已刻進了他們的骨子里。

  武松灌了一大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扛著戒刀晃了過來，伸腳踢了踢地上的完顏阿魯補：“剮了多麻煩，還弄得一身血。依我看，把他綁在樹上，讓我來練練拳腳，一拳了賬，干凈利落?！?br />
  李三在一旁，眼睛卻始終沒離開完顏阿魯補腰間那把金鞘彎刀，他搓著手，小聲對時遷嘀咕：“哥哥，你看那刀，鞘是純金的吧？上面還嵌著貓眼石呢。這要是剮了，刀弄臟了多可惜……”

  時遷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這財迷。

  公孫勝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完顏阿魯補面前，蹲了下來。

  完顏阿魯補雖然被堵著嘴，但眼神里的怨毒和恐懼卻掩飾不住。他看著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道士，就是這個家伙，用妖術(shù)困住了他的一百精銳，讓他們自相殘殺。這個人，是魔鬼！

  “可惜了。”公孫勝忽然開口，搖了搖頭。

  “先生，可惜什么？”耶律大石不解。

  “可惜，這么好的一件‘禮物’，若是就這么殺了，未免太過暴殄天物。”公孫勝松開手，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塵。

  “禮物？”蕭斡里剌皺起了眉頭，“先生，這是我們的仇人，不是禮物！”

  “蕭將軍此言差矣?！惫珜O勝微微一笑，目光掃過帳內(nèi)眾人，“一個死去的完顏阿魯補，除了能讓諸位泄一時之憤，還能有什么用？金人只會派來另一個完顏阿魯補，他們的兵馬，不會少一分一毫。但一個活著的，并且是以一種特殊方式活著的完顏阿魯補，他的價值，可比一百個金兵的腦袋，要大得多。”

  耶律大石眼中精光一閃，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了傾：“先生的意思是？”

  “放了他?！惫珜O勝輕輕吐出三個字。

  “什么？！”蕭斡里剌第一個跳了起來，刀都拔出了一半，“先生，你莫不是在說笑！我們好不容易抓住他，怎能輕易放虎歸山！”

  “萬萬不可！”其余將領(lǐng)也紛紛反對。

  連武松都瞪圓了眼睛：“先生，你沒喝多吧？放了他？灑家第一個不答應！”

  耶律大石沒有說話，他只是死死地盯著公孫勝，他知道，公孫勝絕不會無的放矢。

  公孫勝抬手，虛按了一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他的目光，卻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喬道清。

  “幻魔君，你覺得，我這個提議如何？”

  喬道清手中的拂塵輕輕一頓，他抬起眼皮，淡淡地說道：“殺人，是下策。誅心，才是上策。一清道兄，你的心思，還是這么彎彎繞繞?！?br />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顯然，已經(jīng)猜到了公孫勝的意圖。

  公孫勝哈哈一笑，這才轉(zhuǎn)身對耶律大石解釋道：“大王，諸位將軍，請想一想。完顏阿魯補帶著一百精銳親衛(wèi)，號稱要來生擒大王，結(jié)果呢？全軍覆沒，自己成了階下囚。這件事若是傳回金營，他完顏阿魯補，還有何面目立足？他哥哥完顏撻懶，又會如何看他？”

  “我們不殺他，但要讓他比死還難受。我們要把他扒光了，只留一條褲衩，在他臉上刺上‘燕山一日游’五個字，然后把他扔在金營百里之外。你們說，當他衣不蔽體，滿臉刺青地跑回金營時，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李三聽到這里，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妙??！這比殺了他還狠！以后金營里的人，一看到他，就會想起他在燕山光著屁股讓人抓了。他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做人了！”

  “不止如此?！惫珜O勝的嘴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我們還要給他準備一份‘厚禮’。一份偽造的，我梁山與他簽下的‘買命契約’。契約上寫明，他為了活命，愿意將金軍在西京的兵力部署、糧草位置，盡數(shù)告知我們。我們再找人，把這份‘契約’，‘不經(jīng)意’地，送到他哥哥完顏撻懶的案頭?！?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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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會發(fā)生什么？”公孫勝看著眾人，循循善誘。

  蕭斡里剌不是蠢人，他只是性子直。聽到這里，他已經(jīng)明白了過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如此一來，就算完顏撻懶再相信他弟弟，心里也必定會種下一根刺！他不敢再重用這個弟弟，甚至會懷疑，這次的慘敗，是不是他弟弟故意演的一出苦肉計！”

  “正是！”公孫勝撫掌道，“一個被猜忌、被孤立的王族，一個成了全軍笑柄的將領(lǐng)，他在金營里，就是一個移動的瘟疫。他會不斷地提醒所有人，耶律大石的厲害，我們燕山黑風口的神秘。他活著，比他死了，更能打擊金人的士氣，更能制造他們內(nèi)部的矛盾。這，就叫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