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雙龍出海,各見乾坤
梁山泊的秋風,吹拂著兩面不同的旗幟,朝著兩個方向,踏上了截然不同的征途。
往西去往二龍山的,是鄧元覺和杜遷。鄧元覺一身尋常的僧袍,那根沉重的寶杖留在了山上,只帶了一根普通的鐵禪杖。杜遷則是一身儒衫,背著一個裝滿筆墨紙硯和幾卷梁山新律的書箱。二人帶著十幾個精干的護衛(wèi),輕車簡從,不顯山不露水。
一路上,他們聽到了不少關于二龍山的傳聞。有說那花和尚力大無窮,一禪杖能打死一頭牛;有說那行者武松兇悍絕倫,曾在孟州道上連殺十數(shù)名追兵;更多的人,卻是說這伙強人占了山,卻不騷擾周邊的村鎮(zhèn),甚至還打跑過幾股流竄過來想搶秋糧的散匪。
“看來,這二龍山的好漢,確實與尋常草寇不同?!倍胚w在一處茶肆歇腳時,將聽來的消息記錄在冊,對鄧元覺說道。
鄧元覺喝了一口粗茶,寶相莊嚴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是不是同路人,見了面,打了交道,自然知曉?!?br />
當他們一行人抵達二龍山下時,便感受到了此處的不同。山勢險要,只有一條路可通山上,關隘修筑得有模有樣,顯然是出自懂行伍之人。守關的嘍啰雖然也帶著匪氣,但精神面貌卻比尋常山賊強上不少,盤查得也極為仔細。
通報之后,他們被帶上了山。二龍山的聚義廳,原是一座寶珠寺,如今佛像被搬走,換上了一張巨大的虎皮椅。魯智深、武松、施恩三人,正坐在廳中等候。
魯智深身形魁梧,敞著懷,露出胸口的刺青,一見鄧元覺是個和尚,便哈哈大笑起來:“灑家還道是哪個官府的說客,原來也是個佛門中人!只是不知大師是哪座名山的大德,怎地也跟梁山泊那伙人攪到了一處?”
他聲音洪亮,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話語里帶著幾分江湖人的直率和試探。
鄧元覺單手立于胸前,行了個佛禮:“貧僧鄧元覺,曾為寶光寺住持,如今在梁山,不過一戴罪之將。聞聽魯大師義舉,特奉我家寨主之命,前來拜會?!?br />
另一邊的武松,自他們進門起,目光就沒離開過他們。他不像魯智深那般外放,一雙眼睛卻像鷹隼般銳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打量著鄧元覺,又看看杜遷,并未言語,只是端起桌上的酒碗,自顧自地喝了一口。
“拜會?”魯智深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灑家這里廟小,可容不下梁山那尊大佛。有什么話,直說便是,灑家不喜歡拐彎抹角?!?br />
杜遷上前一步,抱拳道:“魯大師快人快語,在下佩服。我等此來,只為兩件事。其一,我家林沖林教頭,聽聞義兄在此,日夜掛念,特托我等帶來家書一封?!?br />
說著,他從書箱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奉上。
一聽“林沖”二字,魯智深那張豪邁的臉龐上,神情立刻變了。他一把接過信,拆開來看??粗粗@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眼圈竟微微泛紅。
“好個林沖!好個豹子頭!”他將信紙拍在桌上,大聲道,“灑家就知道,他不是那等任人宰割的軟蛋!他如今在梁山,過得可好?”
“林教頭現(xiàn)為我梁山軍馬都督,總領全軍操練,深得寨主信重?!倍胚w答道。
魯智深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對他們的態(tài)度也親近了許多?!昂?!好!如此灑家便放心了!說吧,第二件事是什么?莫不是要灑家也去梁山,給你家寨主當個都督?”
這話半是玩笑,半是認真。
一直沉默的武松,此時卻放下了酒碗,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我聽聞,梁山泊如今也立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還連下了鄆城、巨野兩座縣城?”
“正是?!倍胚w點頭。
“我武松是個粗人,只認一個理?!蔽渌傻哪抗庵币曋胚w,“官府打著‘安民’的旗號,卻魚肉百姓。你們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又與那些官府有何不同?占了城,分了地,是不是也要三五年后再把稅加上去?是不是也要分個三六九等,讓你們的頭領作威作福,我們這些后來者當牛做馬?”
這一番話,問得極其尖銳,直指核心。連魯智深都收起了笑容,看向裴宣,顯然,這也是他想問的。
杜遷不慌不忙,他打開自己的書箱,取出幾卷冊子。“武都頭問得好。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我家寨主說了,口說無憑。這是我們梁山在鄆城、巨野兩地推行的新政條令,和我們梁山內(nèi)部的《軍法條例》與《晉升考核章程》。請三位頭領過目?!?br />
他將冊子分遞給三人?!拔壹艺髡f,梁山要走的路,前無古人。我們也不知道最后能走到哪一步。但有一樣是定的,那就是規(guī)矩。在梁山,不看你上山早晚,不看你名聲大小,只看你的功勞和本事。賞罰分明,人人平等。我們請三位上山,不是讓你們?nèi)ヂ犎颂柫?,而是請你們一起,來監(jiān)督和完善這個規(guī)矩,共同去做一番真正替天行道的大事業(yè)?!?br />
魯智深和武松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訝異。他們拿起那幾本小冊子,翻看了起來。上面的字句,簡單直白,卻又嚴謹周密。從田稅商稅,到士兵的吃穿用度,再到軍功的計算和將領的升遷,一條條,一款款,清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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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武松放下冊子,沉聲道:“東西是好東西。但誰知道是不是只寫在紙上,哄我們上山?!?br />
鄧元覺此時終于開口,他聲音平和,卻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阿彌陀佛。真假虛實,非一日可辨。我家寨主說了,若三位英雄心有疑慮,梁山與二龍山,可先結為兄弟之盟。日后互為犄角,共抗官軍。三位可以慢慢看,看我梁山,究竟是言出必行,還是口是心非。時間,會證明一切。”
魯智深哈哈大笑,一拍大腿:“好!灑家就喜歡這樣爽快!不逼著灑家做決定,夠朋友!既然如此,二位遠來是客,別談那些鳥事了,先跟灑家喝酒吃肉!”
這一趟二龍山之行,雖未竟全功,卻打開了一扇門,埋下了一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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