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月下獨酌拼命三郎
筆尖在紙上劃過最后一筆,王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份草案,只是一個框架,一個方向,但看著紙上那一個個熟悉的現(xiàn)代詞匯被他用毛筆字笨拙地描摹出來,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壓力,似乎也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夜風(fēng)從窗外灌入,帶著水泊的濕氣和草木的清香。他覺得有些氣悶,便披了件外衣,信步走出書房。
山寨的夜晚,靜謐中透著勃勃生機(jī)。遠(yuǎn)處降兵營的篝火已經(jīng)大多熄滅,只有巡邏隊的火把,如流螢般在山道間穿梭。他沒有驚動任何人,沿著一條小徑,向著后山一處可以俯瞰整個水泊的斷崖走去。
還未走近,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
月光下,一道精悍的身影,正獨自坐在崖邊的一塊青石上,對著一輪明月自斟自飲。那人身邊沒有酒壺,只有一個粗陶大碗,身側(cè)靠著一柄樸刀。月色如霜,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xì)又長,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孤寂。
王倫認(rèn)得他,是拼命三郎石秀。
自打石秀和楊雄一同上山,自己先是忙于整頓內(nèi)務(wù),接著便是與官軍的大戰(zhàn),然后又是收降關(guān)勝這等頭等大事。一樁樁一件件,壓得他幾乎沒有喘息之機(jī)。對于這些新上山的兄弟,除了初見時的一番勉勵,確實疏忽了不少。
如今,石秀被安排在楊志麾下,做了個步軍小頭領(lǐng)。以他的本事,做個小頭領(lǐng)自然是綽綽有余,但王倫總覺得,這就像是讓一把鋒利的解牛刀,去干劈柴的活兒。
“一個人喝酒,豈不無趣?”王倫笑著走上前。
石秀聞聲一驚,見是王倫,立刻起身,將酒碗藏在身后,抱拳行禮:“哥哥!深夜至此,可是有事吩咐?”
“無事,只是出來透透氣?!蓖鮽悢[了擺手,示意他坐下,“我若記得沒錯,石秀兄弟似乎不怎么好酒?!?br />
石秀臉上微微一紅,重新坐下,有些局促地?fù)狭藫项^:“打了勝仗,心里痛快,就……就想喝兩口?!?br />
王倫在他身邊坐下,看著山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爸皇峭纯??”
石秀沉默了片刻,端起酒碗,一口飲盡,像是下了什么決心?!案绺?,石秀是個粗人,有話便直說了。此番大戰(zhàn),哥哥運籌帷幄,林沖、關(guān)勝兩位將軍陣前廝殺,兄弟們看得是熱血沸騰。只是……我等終日操練,卻無用武之地,心里頭……憋得慌?!?br />
他說完,有些忐忑地看著王倫。這番話,聽著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請戰(zhàn)。
王倫笑了。他要的,就是這股勁兒。
“楊志兄弟的步軍,是我梁山防守的根基,責(zé)任重大,怎會是無用武之地?”
“哥哥,我不是那個意思?!笔慵绷?,“我的意思是,我石秀的本事,不止是站樁列陣。哥哥但凡有什么兇險的活計,旁人不敢做的,只管交給我!”
王倫看著他,月光下,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一頭準(zhǔn)備撲食的孤狼。
王倫心中那個剛剛萌發(fā)的念頭,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和堅定。
“兇險的活計,我這里確實有一樁?!蓖鮽愂諗苛诵θ荩裆兊脟?yán)肅,“而且,是九死一生的活?!?br />
石秀精神一振,挺直了腰桿:“請哥哥吩咐!”
“我問你,尋常兩軍交戰(zhàn),靠的是什么?”
石秀一愣,想了想答道:“兵力多寡,陣法優(yōu)劣,將帥智勇?!?br />
“說得對?!蓖鮽慄c頭,“可若是,我們有一支奇兵,不與敵軍正面交鋒呢?”他站起身,在崖邊踱步,聲音在夜風(fēng)中顯得格外清晰。
“這支兵馬,人數(shù)不多,或許只有數(shù)百人。但每一個人,都要有以一當(dāng)十的本事。他們要能在懸崖峭壁上如履平地,能在沒膝的泥沼里急行軍,能藏在水下用蘆葦管呼吸一整天?!?br />
石秀聽得入了神,眼睛越睜越大。
“他們不沖鋒,不陷陣。他們的戰(zhàn)場,在敵人的背后?!蓖鮽愞D(zhuǎn)過身,目光灼灼地盯著石秀,“潛入敵營,刺探軍情;長途奔襲,燒毀糧草;斬殺敵將,制造混亂。甚至,是偽裝成行商走卒,潛入城池,為我大軍開啟城門。做的,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臟活、險活、要命的活?!?br />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問:“這樣的隊伍,你敢不敢?guī)???br />
石秀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他腦中飛快地閃過王倫描述的那些畫面,一股熱血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這不就是他最擅長,也最渴望做的事情嗎?當(dāng)初在薊州城,他一個人便敢攪動風(fēng)云,如今若有數(shù)百個像他一樣的兄弟……那該是何等的光景!
“撲通”一聲,石秀單膝跪地,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哥哥!此等大事,為何選中石秀?”
“因為你膽大,更因為你心細(xì)?!蓖鮽悓⑺銎穑澳愀覟樾值軛钚蹆衫卟宓?,怒殺裴如海,是為膽;你又能察覺潘巧云與人私通的蛛絲馬跡,布下殺局,滴水不漏,是為細(xì)。有勇有謀,有膽有識,這支隊伍的頭領(lǐng),非你莫屬?!?br />
被人如此看重,如此剖析得明明白白,石秀只覺得眼眶發(fā)熱。士為知己者死,古人誠不我欺!
“哥哥信我,石秀這條命,從今日起,便是哥哥的!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好!”王倫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支隊伍,做的都是見不得光的勾當(dāng),行的都是閻王殿里搶食的險路。尋常的番號,配不上你們。我意為你們?nèi)∶碜錉I’,如何?”
“鬼卒……”石秀咀嚼著這兩個字,只覺得一股陰森的殺氣撲面而來,“神出鬼沒,如卒過河,有進(jìn)無退!好!就叫鬼卒營!”
“從明日起,你便不用去楊志兄弟那里點卯了。”王倫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我給你一道手令。你可在全山之內(nèi),自行挑選兵員。無論他是誰的部下,無論他是頭領(lǐng)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