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破空，帶起一聲凄厲的尖嘯。

  宣贊的嘶吼卡在了喉嚨里，郝思文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所有梁山頭領(lǐng)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倫站在那里，白衣獵獵，紋絲不動。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下劈的刀鋒，只是平靜地注視著關(guān)勝的眼睛。

  “鐺——！”

  一聲巨響，不是金鐵交鳴，也不是血肉分離，而是沉重到極致的鈍擊。

  青龍偃月刀，沒有斬向王倫，也沒有斬向宣贊，更沒有斬向關(guān)勝自己。它以一種決絕的姿態(tài)，刀刃朝下，被關(guān)勝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在了他與王倫之間的一塊青石板上。

  “嗡……”

  精鋼打造的刀身劇烈地震顫著，發(fā)出龍吟般的悲鳴。堅硬的青石廣場，竟被砸出了一個碗口大的深坑，蛛網(wǎng)般的裂紋向四周蔓延。刀柄兀自顫抖不休，仿佛在哭訴著主人內(nèi)心的天人交戰(zhàn)。

  全場死寂。

  關(guān)勝松開了手，那柄陪伴他半生的神兵，便斜斜地插在地上，如同一座孤寂的墓碑，埋葬了他過往的一切。

  他后退一步，整了整身上那件已經(jīng)皺巴巴的布衣，隨即單膝跪地，對著王倫，對著那面“忠義堂”的牌匾，抱拳垂首。

  “罪將關(guān)勝，兵敗被俘，本該伏誅?！彼穆曇羯硢?，卻字字清晰，回蕩在廣場上，“然，聽大頭領(lǐng)一席話，方知半生所持之忠，不過是愚忠；半生所守之義，不過是小義。關(guān)某……心服口服?！?br />
  他抬起頭，那雙丹鳳眼中，昨日的掙扎與痛苦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種破而后立的澄澈。

  “若大頭領(lǐng)不棄，關(guān)勝愿為梁山一小卒，為大頭領(lǐng)執(zhí)此刀，重問天下忠義！”

  此言一出，如平地驚雷。

  “將軍！”郝思文又驚又喜，眼中泛起淚光。他沒有絲毫猶豫，緊隨其后，跪倒在關(guān)勝身側(cè)，“郝思文，愿隨將軍！”

  “不……不！將軍！你不能……”宣贊如遭雷擊，面無人色。他踉蹌著后退兩步，指著關(guān)勝，嘴唇哆嗦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心中那座名為“忠義”的神龕，隨著關(guān)勝這一跪，徹底崩塌了。他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站在一旁的阮小七眼疾手快，一把沒扶住，任由他“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哎呀，這丑八怪，心理素質(zhì)也太差了?！彼洁熘?，順手就在宣贊身上踢了一腳。

  短暫的沉寂之后，忠義堂前，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好！”

  “關(guān)將軍威武！”

  “歡迎關(guān)將軍入伙！”

  林沖、楊志、鄧元覺等人，臉上都露出了由衷的喜悅和敬佩。他們敬佩的，不只是關(guān)勝的武藝，更是他能放下身段，勘破迷局的這份胸襟。

  王倫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快步上前，親手將關(guān)勝扶起。

  “將軍快快請起！何言‘罪將’，何言‘小卒’？將軍肯屈尊上山，是我梁山泊天大的幸事！有將軍相助，我替天行道之路，如虎添翼！”

  他的手溫暖而有力，關(guān)勝站起身，看著眼前這張年輕卻深邃的臉，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的人生，將徹底轉(zhuǎn)向一個未知的方向。

  “王頭領(lǐng)……”

  “哎，”王倫擺了擺手，笑道，“既是一家人，便莫要如此生分。我癡長幾歲，將軍若不嫌棄，可稱我一聲‘哥哥’?！?br />
  關(guān)勝一愣，隨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看著王倫真誠的目光，又看了看周圍一張張熱情洋溢的臉，鄭重地抱拳，躬身一揖：“關(guān)勝，拜見哥哥！”

  “好！好兄弟！”王倫大笑，拍著他的肩膀，“傳我將令！今日大排筵宴，為關(guān)勝、郝思文兩位兄弟接風(fēng)洗塵！”

  當(dāng)晚，梁山大寨，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忠義堂內(nèi)，大擺筵席。新降的關(guān)勝與郝思文被奉為上賓，坐在王倫左右。一眾頭領(lǐng)輪番上前敬酒，氣氛熱烈非凡。

  關(guān)勝一生滴酒不沾，今日卻也破了例。他喝得很慢，酒入愁腸，卻并未化作相思淚，反而澆熄了心中最后一絲對過往的迷惘。

  宴席的一角，卻是另一番光景。

  宣贊被綁在一根柱子上，嘴里塞著一塊油膩膩的抹布。阮小七正端著一碗肉湯，拿著勺子，一勺一勺地往他嘴里“勸”。

  “來，丑郡馬，張嘴！你看你家將軍都高升了，你怎么還哭喪著臉？這是喜事??！得吃肉，得喝酒！”

  宣贊被灌得直翻白眼，嗚嗚作響，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旁邊的白勝看得直樂，遞過去一只燒雞：“七哥，光喝湯不頂餓，給他來只雞腿啃啃。”

  “對對對！”阮小七接過燒雞，扯下一只油汪汪的雞腿，拔出宣贊嘴里的抹布，就要往里塞。

  “我不吃！我不吃你們這些反賊的東西！”宣贊得了空，聲嘶力竭地吼道，“有種殺了我！”

  “嘿，你這人怎么不識好歹呢？”阮小七把雞腿塞了回去，堵住了他的嘴，“哥哥們請你吃慶功宴，是給你臉！再嚷嚷，信不信我把你吊在聚義廳門口當(dāng)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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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贊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也只能發(fā)出“嗚嗚”的抗議聲。這番景象，引得周圍的小嘍啰們哄堂大笑，連關(guān)勝都忍不住莞爾。這梁山之上，雖是草寇聚集，卻有一種朝堂之上絕沒有的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