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車輪盾開藏天兵
撤退的號角聲嗚咽著,被淹沒在金鐵交鳴與垂死的悲嚎里。
戰(zhàn)場,已經(jīng)變成了一臺巨大的、無情的絞肉機。官軍的騎兵們被分割、被包圍,擠壓在無數(shù)個由盾牌、鉤鐮槍和長槍組成的三人小陣之間。他們就像被蛛網(wǎng)纏住的飛蟲,每一次掙扎,都只是讓那致命的絲線纏得更緊。
宣贊早已殺紅了眼。他身上的鎧甲多了數(shù)道劃痕,胯下的戰(zhàn)馬也換了一匹,渾身是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他只知道沖殺,用最原始的憤怒,揮舞著手中的鋼刀,砍向每一個靠近的梁山兵??伤车挂粋€,立刻就有兩個補上來。那些梁山兵的眼神,冷得像冰,沒有恐懼,沒有憐憫,只有精確到毫厘的殺戮動作。
“退!將軍有令!快退!”一名親兵沖到他身邊,聲嘶力竭地大喊。
“退?”宣贊一刀將一名梁山兵劈翻,回頭怒吼,“往哪退!身后就是鉤子!老子今天就是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他的吼聲,充滿了絕望。
另一側(cè)的郝思文,情況稍好,卻也同樣深陷泥潭。他比宣贊冷靜,幾次三番試圖組織小股騎兵向外突圍,但每一次,都會被楊志的步兵陣和欒廷玉的游擊營聯(lián)手打了回來。那些神出鬼沒的鉤索,成了所有騎兵的噩夢。他們不敢加速,怕被勾斷馬腿;不敢放慢,怕被拽下馬背。前進是死,后退無路。
山崗上,關(guān)勝的呼吸變得粗重,握著刀柄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引以為傲的鐵騎,正在被一塊塊地蠶食、吞噬。那不是戰(zhàn)斗,那是屠宰。
他心中那份名將的驕傲,被眼前這殘酷而高效的殺戮機器,碾得粉碎。
他終于明白,王倫為什么要選擇這片平原。
不是狂妄,而是絕對的自信!他就是要在這最開闊的戰(zhàn)場上,用一種關(guān)勝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堂堂正正地廢掉他最強的兵種!
“將軍,不能再等了!”一名副將焦急地喊道,“再不接應,兩翼的兄弟們就全完了!”
關(guān)勝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遠方那面杏黃大旗。
旗下的那個白衣人,從始至終,連動都未曾動過一下。
他是在等。
等自己把中軍主力也壓上去,然后……
關(guān)勝不敢再想下去。
但,讓他拋棄那六千浴血奮戰(zhàn)的部下,獨自撤退?
他關(guān)勝,做不到!
那是他的兵,是他從京城帶出來的袍澤兄弟!
“王倫……”關(guān)勝的牙縫里,擠出兩個字,那聲音里,帶著血的味道。他猛地舉起青龍偃月刀,刀鋒不再指向梁山的兩翼,而是直直地對準了王倫所在的中軍。
“傳我將令!中軍向前!目標,敵軍主帥!”
擒賊先擒王!
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也是唯一的希望!只要能沖垮梁山的中軍,斬殺王倫,這場詭異的敗局,或許還有逆轉(zhuǎn)的可能!
“將軍三思!”郝思文派來報信的傳令兵,恰好趕到,聽到這道命令,臉色煞白。
“滾!”關(guān)勝一腳將他踹開,丹鳳眼中,燃燒著決死一戰(zhàn)的瘋狂火焰。
“全軍!隨我沖鋒!”
他雙腿一夾馬腹,赤兔馬發(fā)出一聲長嘶,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第一個沖下了山崗。
身后,殘存的萬余官軍步卒,被主帥的決死之姿所感染,也發(fā)出了最后的怒吼,潮水般涌了上去。他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唯一的生機,就在前方!
看著那決死沖鋒而來的官軍主力,梁山軍中軍陣前,王倫終于動了。
他只是輕輕抬了抬手。
“咚——咚咚——咚——”
中軍的戰(zhàn)鼓,節(jié)奏陡然一變。不再是之前那沉穩(wěn)而壓抑的鼓點,而是變得急促、激昂,充滿了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
就在官軍沖到距離梁山中軍還有兩百步的距離時,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道由車輪盾組成的,看似堅不可摧的移動壁壘,突然從中間裂開了十幾道整齊的缺口。
就像是巨獸張開了它隱藏的獠牙。
“轟隆?。 ?br />
大地再次劇烈地顫抖起來。
從那些缺口中,涌出的不是步兵,而是黑色的鋼鐵洪流!
一匹匹膘肥體壯披著重甲的戰(zhàn)馬,一個個盔明甲亮的騎士!他們早已在盾墻后蓄勢待發(fā),馬蹄上包裹的厚布,讓他們在出擊前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
為首一將,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手持一桿八丈蛇矛,正是豹子頭林沖!
在他身后是數(shù)百名原呼延灼麾下的連環(huán)馬精銳!
梁山泊真正的王牌,雪藏至今的重甲騎兵營,終于亮出了他們的獠牙!
“騎兵!他們把騎兵藏在了步兵后面!”關(guān)勝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
他的步兵,剛剛經(jīng)歷了三日的疲憊急行軍,又在山崗上列陣許久,此刻正拖著沉重的步伐,仰攻梁山軍的陣地。
而梁山的騎兵,卻是以逸待勞,從高處俯沖而下!
更致命的是,林沖并未選擇與關(guān)勝正面硬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