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員外擺了擺手，制止了家丁的呵斥。他混跡商場多年，知道強(qiáng)取豪奪是下下策，尤其是對這種來路不明的稀罕物。

  他臉上擠出一絲自以為和善的笑容，對朱富說道：“這位小兄弟，你也不用害怕。我不是要搶你的東西。你這酒，確實(shí)是好東西，本員外也是個(gè)愛酒之人，見了這等神物，實(shí)在是心癢難耐。這樣，你勻一瓶給我，就當(dāng)是交個(gè)朋友，我絕不讓你吃虧?！?br />
  “這樣，我出三百文買你一瓶酒，夠了吧？”

  三百文！周圍的看客們發(fā)出一陣驚呼。在濟(jì)州府，三百文就相當(dāng)于一個(gè)月的工錢，用這么多錢，就為了買一小瓶還沒搞清楚是什么的酒，這位李員外果然是財(cái)大氣粗。

  所有人都以為，地上那個(gè)哭哭啼啼的鄉(xiāng)下人，會立刻感恩戴德地把酒奉上。

  然而，朱富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員外爺，真的使不得??！”他一臉“惶恐”，聲音都帶著哭腔，“這不是錢不錢的事。這酒，是我們東家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送到京城給那位大人祝壽的。如今已經(jīng)摔了三瓶，回去定要受重罰。這要是再少了一瓶，小的……小的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都保不住了啊！”

  他這番話說得聲情并茂，把一個(gè)忠心護(hù)主、膽小怕事的小人物形象演得活靈活現(xiàn)。

  李員外眉頭一皺。這反而讓他更加確信，這“仙人醉”絕對是了不得的寶貝。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要。這是所有有錢人的通病。

  “五百文！”李員外加了價(jià)，語氣里已經(jīng)帶上了一絲不耐煩。

  朱富還是搖頭，甚至還往后縮了縮，護(hù)住身前那個(gè)搶救回來的木箱，仿佛那里面裝的是他的命根子。

  “八百文！”李員外幾乎是吼了出來，“我出八百文，就買你一瓶！你若是再不識抬舉，休怪本員外不客氣了！”

  八百文！這個(gè)價(jià)格一出來，連醉仙樓的錢掌柜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朱富臉上露出極度掙扎和恐懼的表情。他看看李員外，又看看地上的銀子，嘴唇哆哆嗦嗦，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身后的一個(gè)手下，按照事先排練好的劇本，湊到他耳邊，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勸道”：“大管事，要不……要不就賣他一瓶吧？八百文??！咱們回去，就說路上多摔了一瓶，東家要打要罰，咱們認(rèn)了?？偙冉裉斓米锪诉@位員外爺，走不出這濟(jì)州府要強(qiáng)啊！”

  這番“勸告”，清晰地傳到了周圍每個(gè)人的耳朵里。

  李員外聽了，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知道，對方快要撐不住了。

  朱富“猶豫”了半晌，最后仿佛下定了天大的決心，一咬牙，一跺腳，對著李員外深深一揖。

  “員外爺，您……您是看得起我們這神仙方物。小的……小的今天就斗膽，做主勻您一瓶。只是……只是這價(jià)錢……”

  “價(jià)錢不是問題！”李員外大手一揮。

  “不是……小的不是這個(gè)意思?！敝旄贿B忙擺手，“此等神物，若是用銀子來衡量，那就是對神仙的不敬。我們東家說了，這酒，一瓶，便是一貫錢的緣法。少一文，都是對仙人的褻瀆?！?br />
  一貫錢！

  一千文！

  這個(gè)數(shù)字一出口，整個(gè)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朱富。

  一小瓶酒，賣一貫錢？這已經(jīng)不是搶錢了，這是在搶命！

  李員外也愣住了。他有錢，但不代表他是傻子。一貫錢，買這么一小瓶酒？

  就在他要發(fā)作的時(shí)候，朱富又開口了，語氣里帶著一絲“神圣”和“虔誠”：“員外爺，您若覺得貴，那便是您與這仙釀無緣，小的這就收起來，萬萬不敢強(qiáng)求。只是這酒香一旦散去，再想聞到，就難了?！?br />
  說著，他作勢就要去蓋箱子。

  “等等！”李員外鬼使神差地喊了一聲。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是個(gè)騙局，可鼻子里的那股奇香，還有對方那套神神叨叨的說辭，以及“京城大官貢品”的背景，無一不在撩撥著他的心弦。

  今天這事，已經(jīng)成了全城的焦點(diǎn)。他要是就這么灰溜溜地走了，以后在濟(jì)州府的富商圈子里，豈不成了笑柄？說他李某人，連一瓶酒都買不起？

  面子！有時(shí)候，比錢重要得多。

  “好！一貫錢就一貫錢！”李員-外咬著牙說道，他從懷里掏出一張一百貫的交子，扔給身邊的管家，“去，到對面的錢莊，給我換一千文制錢來，堆在這兒！”

  管家領(lǐng)命，飛也似地跑了。

  這一下，看熱鬧的人群徹底炸了鍋。真的要花一貫錢買??！

  很快，錢莊的伙計(jì)用幾個(gè)大托盤，抬著一堆小山似的銅錢過來了。一千文銅錢，堆在地上，視覺沖擊力十足。

  朱富看著那堆錢，心里樂開了花，臉上卻依舊是一副“割肉”的表情。他萬分不舍地從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瓶“仙人醉”，用袖子擦了又擦，才遞到李員外手里。

  “員外爺，您……您可得拿好了。這可是仙緣啊?！?br />
  李員外接過那小小的瓷瓶，入手溫潤，感覺沉甸甸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開，卻被朱富“好心”地?cái)r住了。

  “員外爺，使不得！”朱富一臉嚴(yán)肅，“此酒仙氣極重，凡人不可猛飲。需開封后，靜置片刻，待仙氣稍散，方可品嘗。而且，一次只可飲一小口，否則，凡人之軀，恐承受不住。”

  這番說辭，更是給“仙人醉”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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