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硬得能硌死人的雕花靠背椅上蜷縮了一夜，蘇晚晴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像是被拆開又重新胡亂組裝了一遍。

  天光微亮，透過糊著高麗紙的窗欞，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也徹底驅(qū)散了昨夜紅燭搖曳留下的最后一點曖昧暖意。

  空氣里那股濃重的藥味似乎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特有的、帶著點清冽寒意的空氣。

  蘇晚晴動了動僵硬發(fā)麻的四肢，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盡量不發(fā)出聲音。

  她瞄了一眼拔步床的方向。厚重的帳幔低垂，只隱約能看到里面一個模糊的側(cè)臥輪廓。

  呼吸聲均勻綿長，節(jié)奏平穩(wěn)，完全不像昨夜那個咳得撕心裂肺、仿佛隨時會斷氣的樣子。

  【嘖，效果不錯嘛?！?br />
  蘇晚晴內(nèi)心的小人兒得意地甩了甩不存在的劉海。

  【靈泉水，居家旅行，咳血必備！童叟無欺！】

  她甚至有點小遺憾，昨晚應(yīng)該趁機(jī)推銷一下的，按滴收費(fèi)，絕對暴利！

  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一聲。強(qiáng)烈的饑餓感提醒著她現(xiàn)實的需求。

  空間試用區(qū)今天還沒刷新，能量點還差30才能解鎖商超購物大權(quán)。

  丞相府三天餿粥生涯加上昨夜折騰，她急需補(bǔ)充能量！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耳朵貼在冰冷的門板上聽了聽。

  外面很安靜。

  她試探著，輕輕拉了一下門閂——

  紋絲不動。

  蘇晚晴：“……”

  內(nèi)心OS：【靠！軟禁？！侯府也興這套？！】

  就在她琢磨著是暴力破門（風(fēng)險太大）還是回空間喝靈泉水（喝到飽也漲不了30點）充饑時——

  “篤篤篤。”

  三聲極有規(guī)律的、不輕不重的叩門聲響起。

  緊接著，是昨夜那個刻板嚴(yán)肅的管事嬤嬤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聽不出什么情緒：

  “世子妃，時辰不早，該起身去給夫人敬茶了。”

  敬茶？

  婆婆林氏？

  蘇晚晴瞬間警醒。

  根據(jù)原主那點可憐的記憶碎片和昨日驚鴻一瞥，這位逍遙侯夫人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主兒。

  兒子病危，被迫接受一個替嫁沖喜的庶女兒媳，心情能好才怪！這杯“媳婦茶”，怕是不好喝。

  她深吸一口氣，迅速整理了一下身上那身皺巴巴、漿洗發(fā)白的劣質(zhì)嫁衣，又摸了摸頭發(fā)——還好，不算太亂。

  蓋頭？昨晚就不知道甩哪兒去了，也懶得找。

  “知道了?！?她揚(yáng)聲應(yīng)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門閂被從外面打開。

  管事嬤嬤帶著兩個捧著水盆、布巾等洗漱用具的丫鬟走了進(jìn)來。

  嬤嬤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迅速在蘇晚晴身上掃了一圈，看到她身上依舊穿著那身寒酸的嫁衣，頭發(fā)也沒正經(jīng)梳理，眉頭立刻不悅地蹙了起來，眼神里的輕視和不耐煩幾乎不加掩飾。

  “世子妃，您就穿這身去給夫人敬茶？” 嬤嬤的聲音帶著刻意的驚訝和責(zé)備，“這成何體統(tǒng)！還不快伺候世子妃更衣梳妝！” 后半句是對著兩個丫鬟說的，語氣嚴(yán)厲。

  兩個丫鬟低著頭上前，手里捧著的卻是一套……同樣半新不舊、顏色暗淡、料子普通的藕荷色衣裙？款式簡單，毫無紋飾，連尋常官宦人家體面些的丫鬟穿的都不如。

  蘇晚晴瞥了一眼，內(nèi)心冷笑：【呵，下馬威來了?！?br />
  她也不戳破，配合地讓丫鬟幫她換下那身刺眼的紅嫁衣。

  梳頭？她拒絕了丫鬟要給她梳繁復(fù)發(fā)髻的打算，只讓她們簡單地挽了個最普通的圓髻，用一根素銀簪子固定住。

  清水洗了把臉，連丫鬟遞過來的、劣質(zhì)得嗆人的脂粉都沒用。

  收拾停當(dāng)，蘇晚晴看著銅鏡里那個依舊清瘦、臉色蒼白、穿著樸素得近乎寒酸，卻眼神清亮、背脊挺直的身影，滿意地點點頭。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慘，但夠倔！主打一個真實！】

  “走吧。” 她率先轉(zhuǎn)身，無視了管事嬤嬤那更加不滿的眼神。

  管事嬤嬤冷哼一聲，在前引路。兩個丫鬟捧著裝著那身劣質(zhì)嫁衣的托盤，跟在后面。

  走出昨夜的新房小院，清晨的侯府展現(xiàn)在眼前。

  亭臺樓閣，飛檐斗拱，假山流水，處處透著百年勛貴的底蘊(yùn)和威儀。

  但整個府邸籠罩在一種沉悶壓抑的氣氛中，下人們行色匆匆，臉上難見笑容，見到她們一行，也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低頭行禮，眼神躲閃，帶著一種疏離和……隱隱的輕視？

  蘇晚晴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些目光。

  那些目光在她樸素得不像話的衣服上停留，在她空蕩蕩沒有任何首飾的頭上掃過，在她平靜卻難掩憔悴的臉上掠過，然后飛快地垂下，但那眼底深處藏著的，分明是“果然是個不受待見的沖喜貨”、“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比下人還不如”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