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晴好不容易挪到門邊，用盡全身力氣去推那扇沉重的木門。

  腐朽的門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門被推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cè)身擠過的縫隙。

  外面是一個(gè)小小的、荒蕪破敗的院落。天色陰沉，寒風(fēng)呼嘯，卷起地上的枯枝敗葉打著旋兒。

  遠(yuǎn)處隱約傳來府邸其他地方模糊的聲響，更襯得這里死寂荒涼。

  蘇晚晴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試圖壓下喉嚨里的腥甜和眩暈感，辨認(rèn)了一下方向——記憶中，蘇正德的書房在前院，距離這里相當(dāng)遙遠(yuǎn)。

  但她別無選擇。

  她扶著冰冷的土墻，一步一挪，踉踉蹌蹌地朝著記憶中通往前院的那條僻靜小徑走去。

  身體沉重得像不是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悶痛。

  眼前的景物時(shí)而模糊時(shí)而清晰，腳下的枯枝碎石不斷絆著她虛軟的腳步。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許只是短短一段路，卻漫長得如同跋涉了一個(gè)世紀(jì)。

  就在她感覺力氣即將耗盡，視線又開始模糊發(fā)黑時(shí)，終于看到了小徑的盡頭，連接著一條相對(duì)整潔的回廊。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她一只腳剛剛踏上回廊那相對(duì)平整的地面時(shí)——

  “站住！誰讓你跑出來的？！” 一聲厲喝如同驚雷，在回廊拐角處炸響！

  兩個(gè)穿著青色比甲、身材粗壯的婆子如同門神一般，叉著腰堵在了回廊入口。

  其中一個(gè)，正是剛才給她潑餿水的那個(gè)三角眼婆子！

  她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幸災(zāi)樂禍，顯然早就料到她會(huì)“不安分”，提前在這里守株待兔了。

  “夫人料事如神，就知道你這小賤蹄子不死心！”三角眼婆子獰笑著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氣地朝著蘇晚晴瘦弱的胳膊抓來，那力道，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

  蘇晚晴本就強(qiáng)弩之末，被她這一抓，身體猛地一個(gè)趔趄，眼前瞬間一黑，差點(diǎn)直接栽倒在地。

  她奮力掙扎，嘶啞地喊道：“放開我！我要見父親！我有話要說！”

  “見老爺？你也配！”另一個(gè)方臉婆子也冷著臉走過來，像拎小雞崽一樣，一左一右死死鉗制住蘇晚晴，任憑她如何掙扎也紋絲不動(dòng)。

  “夫人吩咐了，三小姐‘病’了，需要靜養(yǎng)！在出閣之前，哪兒也不準(zhǔn)去！”

  “你們…！” 蘇晚晴又氣又急，一口腥甜涌上喉頭，被她強(qiáng)行咽了下去。

  巨大的屈辱感和無力感再次席卷而來。

  在這深宅大院里，王氏就是天！她一個(gè)無依無靠的庶女，連走到前院都成了奢望！

  “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tǒng)！” 一個(gè)帶著威嚴(yán)和不悅的女聲從回廊深處傳來。

  兩個(gè)婆子立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噤了聲，鉗制著蘇晚晴的手卻沒有絲毫放松，反而將她往前一推搡。

  蘇晚晴踉蹌著站穩(wěn)，抬頭望去。

  只見王氏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fù)硐?，正從回廊那頭款款走來。

  她穿著一身深紫色繡金線牡丹的錦緞襖裙，外面罩著銀狐裘的斗篷，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插著赤金點(diǎn)翠的步搖，通身氣派富貴逼人。

  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眼角眉梢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冷漠和厭煩，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污了她的眼。

  她走到近前，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在蘇晚晴身上掃了一圈。

  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將被丟棄的、毫無價(jià)值的垃圾。

  看到她單薄破舊、沾著污漬的衣裙，看到她蒼白憔悴、帶著淚痕（掙扎時(shí)蹭的）和冷汗的臉，王氏的眉頭厭惡地蹙得更緊。

  “蘇晚晴，”王氏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清晰地砸在蘇晚晴的心上，“不好好在房里‘養(yǎng)病’，跑到這里來撒什么野？”

  蘇晚晴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怒火和翻涌的氣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清晰：“母親，女兒并非撒野。女兒只是想去求見父親，關(guān)于替…替姐姐出嫁一事…”

  “哦？”王氏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半分溫度，只有赤裸裸的嘲諷，“怎么？覺得委屈了？還是覺得，憑你這上不得臺(tái)面的身份，能攀上侯府的門楣，是委屈你了？”

  她上前一步，冰冷的、帶著審視的目光幾乎要釘穿蘇晚晴的靈魂。

  “蘇晚晴，你給我聽清楚了?！蓖跏系穆曇舳溉晦D(zhuǎn)厲，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如同冰珠子砸在玉盤上，帶著徹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宣判，“讓你替你姐姐嫁入逍遙侯府，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你一個(gè)賤婢生的庶女，若非如此，這輩子都別想踏進(jìn)侯府的大門半步！”

  她頓了頓，看著蘇晚晴瞬間煞白的臉，眼中閃過一絲快意，語氣更加刻薄尖酸：

  “那蕭珩世子是病弱了些，可那又如何？他終究是侯府世子！你嫁過去，就算只是個(gè)沖喜的擺設(shè)，就算他明天就咽了氣，你也是他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死了，也是逍遙侯府的鬼，牌位能堂堂正正地供在侯府的祠堂里！比起你那個(gè)連祖墳都進(jìn)不了的短命娘，這難道不是天大的‘體面’？這難道不是天大的‘風(fēng)光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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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fēng)光大葬”四個(gè)字，被王氏咬得又重又響，充滿了惡毒的譏諷和殘忍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