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后，一個風塵仆仆、穿著褪色軍服的信使騎著快馬踏入了冷家村，徑直來到了冷家老宅門前。馬蹄聲和陌生軍士的出現(xiàn)，立刻引來了村民的圍觀和竊竊私語。

  “是軍爺！找冷家的？”

  “怕是冷四郎有消息了！”

  江氏正在院里喂雞，聞聲急忙擦著手迎了出來，看到那信使，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聲音都有些發(fā)顫：“軍、軍爺，可是……可是我兒燁塵……”

  那信使利落地翻身下馬，從懷中取出一個封著火漆、略顯厚實的信函，并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遞了過來，聲音洪亮：“奉冷隊正之命，送家書及餉銀回府！老夫人請收好！”

  聽到“家書”和“餉銀”，江氏懸著的心才落回實處，連忙雙手接過，連聲道謝：“有勞軍爺！有勞軍爺！快請進屋喝碗水！”

  信使擺手婉拒：“軍務(wù)在身，不便久留。信與銀兩已送到，告辭！” 說罷，翻身上馬，又在一陣塵土中疾馳而去。

  江氏捧著那封家書和錢袋，如同捧著稀世珍寶，手都有些發(fā)抖。她顧不上理會周圍鄰居好奇的目光，轉(zhuǎn)身快步回了屋，激動地招呼冷父：“老頭子！快！老四來信了！還捎了銀子回來！”

  冷父聞聲從里屋出來，渾濁的眼睛里也透出光亮。老兩口也顧不上其他，江氏小心翼翼地拆開火漆，取出里面薄薄的一頁信紙。信紙是軍中常見的粗糙黃麻紙，上面的字跡遒勁有力，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硬朗之氣，但內(nèi)容卻如其人一般，簡潔到近乎寡淡：

  “父母大人膝下敬稟者：

  兒一切安好，勿念。邊事稍緩，然不敢懈怠。奉上餉銀五兩，貼補家用。家中諸事可順？二老身體康健否？

  睿兒、瑜兒是否安好？凌氏……可還安分？”

  兒 燁塵 謹稟”

  信很短，通篇讀下來，公事公辦的語氣占了八成。問候父母身體，報自身平安，寄回銀兩，是身為人子的責任。提及兩個兒子，只用了“是否安好”四字，顯得疏離而客套。至于原主，更是只剩一句帶著明顯遲疑和不確定的“可還安分？”，連名字都未直呼，用“凌氏”代過。

  江氏念完信，臉上的激動稍稍褪去，化作一聲復(fù)雜的嘆息。她將信紙遞給冷父，自己則拿起那個小布袋掂了掂，里面是實實在在的五兩銀子。這對于尋常農(nóng)家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足見兒子在軍中不易，且孝心是真。

  “老四這性子……還是這么悶?！?江氏搖頭，將銀子收好，又看向那封信，“就知道問個好，多寫幾個字能怎的？”

  冷父默默將信紙折好，收入懷中，沉聲道：“軍中之人，能記著寄信回來，已是不易。他平安就好?！?br />
  話雖如此，老兩口心里都明白，兒子對家里，尤其是對那個妻子和兩個孩子，感情著實淡漠。這封信，更像是一份例行公事的匯報。

  “這信和銀子……” 江氏看向冷父，有些猶豫。按理說，這信是給全家的，銀子也是貼補家用，理應(yīng)讓老四媳婦知道。

  “給老四家的送過去吧?！?冷父沉吟片刻，做了決定，“信讓她也看看，銀子……她若問起，便說家里收了，用于公中開銷?！?他到底還是存了些心思，怕凌初瑤手里錢多了更不好拿捏，雖然如今看來，這個兒媳早已不是他們能拿捏的了。

  江氏點了點頭，揣好信，又拿了兩個自己剛蒸好的粗面饃饃，一起放在籃子里，再次走向東廂房。

  凌初瑤正在院里檢查大寶的弓箭握姿，見江氏去而復(fù)返，且神色與送咸菜時又有些不同，便讓大寶自己練習(xí)，迎了上去。

  “娘？”

  江氏將籃子遞給她，語氣盡量平和：“老四托人捎了家書和五兩銀子回來。信在這里，你……也看看吧?！?她將那張折好的信紙拿出來，遞給凌初瑤。

  凌初瑤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訝異，隨即恢復(fù)平靜。她接過信紙，展開，目光快速掃過上面那寥寥數(shù)語。

  字跡剛硬，內(nèi)容簡潔。對她這個“凌氏”的提及，帶著一種近乎審視的疏離。她心中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諷刺。若還是原主，收到這樣一封信，不知會作何感想。

  她面色如常地將信紙遞還給江氏，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夫君平安便好?！?br />
  江氏仔細觀察著她的神色，見她如此平靜，心里也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別的什么滋味。她收好信紙，又道：“銀子……你爹說先放在公中，家里各項開銷也用得著。”

  “理應(yīng)如此。” 凌初瑤點頭，沒有半分異議。那五兩銀子，她并未放在眼里。

  江氏見她這般反應(yīng)，反倒有些過意不去，將籃子里的饃饃拿出來：“這饃饃你留著和孩子們吃?！?頓了頓，又補充道，“老四在軍中也不易，他性子冷，話少，你……別往心里去?！?br />
  這話，已是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了。

  “我明白?！?凌初瑤應(yīng)道。

  送走了江氏，凌初瑤看著籃子里的兩個粗面饃饃，目光幽深。冷燁塵的這封家書，像一塊投入水中的石頭，并未在她心中激起太多漣漪，卻讓她更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在這個家庭中的位置——一個近乎透明的、需要被確認是否“安分”的存在。

  也好。她扯了扯嘴角。如此，她行事便更無需有任何顧忌。

  “娘，是爹爹來信了嗎？” 大寶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小聲問道。他聽到了祖母的話。

  “嗯。” 凌初瑤低頭看他，“你爹爹在邊疆，一切平安?！?br />
  大寶“哦”了一聲，臉上沒有太多欣喜，只是眨了眨眼，又問：“那……爹爹有問起我和弟弟嗎？”

  凌初瑤看著孩子眼中那一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