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巫蠱之術,栽贓嫁禍
(一)李嬪的掙扎:長信宮的“妒火”
長信宮的鎏金自鳴鐘在梁上懸著,鐘擺隨著未時三刻的辰光輕輕晃動,每一次擺動都帶著金玉相擊的脆響,卻敲不散殿內凝滯的燥意。秋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將殿內的百合香烘得愈發(fā)濃郁,那香氣本該清雅宜人,此刻卻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裹得人胸口發(fā)悶,連呼吸都帶著滯澀的暖意。
李嬪斜倚在鋪著玄狐裘的軟榻上,那狐裘是去年冬日皇帝賞的,毛色油亮如墨,指尖撫過便能感受到濃密的絨毛,可她此刻卻毫無心思體味這份華貴。藕荷色的羅裙裙擺垂落在腳踏上,裙角繡著的纏枝蓮紋樣本該鮮活靈動,卻被她無意識地攥在掌心,細密的針腳在指尖下皺成一團,連絲線都繃得發(fā)緊。她的目光死死盯著指尖下那本“請脈記錄”折子,素白的麻紙是太醫(yī)院特有的規(guī)制,紙面上“皇后鳳體康健,暫無孕兆”八個小楷字,是院判親筆所書,筆鋒端正,卻像八根淬了冰的細針,一針針扎進她的眼底,逼得她眼眶發(fā)酸,連視線都微微發(fā)糊。
“娘娘,這酸梅湯都涼透了,奴婢再去給您換一碗吧?”晚棠端著冰碗從偏殿進來,青瓷碗壁上凝著的水珠順著碗沿滑落,在描金小幾上留下一圈圈水漬。她見李嬪的指尖仍掐在折子邊角,米白色的紙頁已被捏得泛了青灰,連邊緣都起了毛邊,連忙將碗輕輕擱在小幾上,聲音放得柔緩,“您都對著這折子看半個時辰了,仔細傷了眼睛。太醫(yī)院的話,也未必就……”
晚棠的話還沒說完,李嬪猛地將折子摔在案上,那力道之大,讓案上的瓷碗被震得“當啷”一聲脆響,碗里的酸梅湯濺出幾滴,落在玄狐裘上,迅速暈開深色的印子,像在墨色的絨布上綻開了幾朵深色的花。“康???”李嬪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冰碴兒似的冷意,可尾音卻控制不住地發(fā)顫,“她康健著,如今獨得圣寵,現(xiàn)又有太子傍身。陛下前日賞她的南海夜明珠,拳頭那么大的一顆,夜里能照得滿殿亮堂,還當著六宮的面說她‘賢良解語,堪為六宮表率’——同樣是入宮四年,我入宮四年,連陛下的養(yǎng)心殿偏殿都沒踏進去過三次!憑什么?”
她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著,藕荷色的宮裝衣襟隨著呼吸微微晃動,露出頸間那串珍珠項鏈——那是她入宮時母親給的陪嫁,珠子雖圓潤,卻遠不及皇后常戴的東珠華貴。李嬪抬手撫上那串珍珠,指尖冰涼,連帶著心也沉了下去。她想起四年前選秀的場景,那時她站在殿中,一身粉白相間的襦裙,鬢邊簪著一支銀鎏金嵌紅寶石的簪子,太后握著她的手贊她“有江南水汽養(yǎng)出的柔婉,是個難得的美人”,連皇帝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說她“眉目含情,顧盼生輝”。可最后冊封時,出身將門、容貌平平遠不及她的李燕兒卻越過她成了“皇后”,而她只得了個“李嬪”的位分,連封號都透著敷衍。
這四年,李燕兒身為皇后,寵冠六宮,坤序宮的賞賜從未斷過,連宮門口的石獅子都被打理得锃亮;而她的長信宮,除了逢年過節(jié)的例賞,幾乎再無額外恩寵,宮門口的石獅子上都蒙了一層薄灰,連灑掃的宮人都敢偷懶。這種落差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李嬪的心里,平日里她還能強撐著端莊,可每當看到皇后受寵的模樣,那根刺就會狠狠攪動,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晚棠垂著頭,指尖緊緊絞著帕子,連大氣都不敢喘。她跟了李嬪五年,從江南蘇州府的李府到京城的皇宮,最清楚自家主子這根“刺”扎了多久、有多深。當年李府送李嬪入宮時,老爺特意叮囑她要好好伺候,說李嬪定能在宮中出頭,可誰能想到,四年過去,李嬪的位分紋絲不動,連皇帝的面都難見上幾次。晚棠偷偷抬眼,看見李嬪眼底的紅血絲,心里也跟著發(fā)緊,猶豫了半晌,終于從袖中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紙——那紙邊角沾著點灶灰,紙面粗糙,顯然是宮外最普通的草紙,是前兒給小廚房送菜的劉婆子托人偷偷遞進來的。
“娘娘,”晚棠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只有兩人能聽見,她將黃紙輕輕遞到李嬪面前,“前兒給小廚房送菜的劉婆子托人遞的,說她老家有個土方子,這‘鎖魂求子蠱’最靈驗——只要用陛下的生辰八字刻個桃木人偶,再扎上銀針,偷偷放在得寵妃嬪的宮里,既能讓對方‘觸怒天威,失了龍恩’,又能‘借她的運道,讓您懷上龍嗣’。劉婆子說,她老家有好幾個婦人都是這么求子成功的,絕不會出岔子?!?br />
李嬪的目光落在黃紙上,只見紙上用朱砂畫著一個張牙舞爪的小人兒,小人兒身上還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像是“生辰八字”的字樣。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顫了顫,連呼吸都漏了一拍——巫蠱是宮規(guī)第一大忌,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當年先皇的劉貴妃,就是因為被人揭發(fā)“用巫蠱詛咒皇后”,先皇震怒之下,連辯解的機會都沒給,直接賜了白綾,尸體扔去了亂葬崗,連個墓碑都沒有。后來她還聽宮里的老人說,劉貴妃死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死得極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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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殺頭的罪。”李嬪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可眼底卻閃過一絲隱秘的灼熱,像黑暗中燃起的火星。她知道這事兒風險極大,一旦敗露,不僅她自己性命難保,連遠在蘇州府的家人都會受到牽連。可一想到皇后平日里受寵的模樣,想到自己入宮四年卻連皇帝的溫存都難得,想到母親在信里催促她“盡快誕下龍嗣,穩(wěn)固地位”,那點恐懼就被更深的嫉妒壓了下去。
“可娘娘,”晚棠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連呼吸都放輕了,“皇后如今占著后位,又生有太子,深得陛下的獨寵,您連爭的機會都沒有啊。您想想,若是皇后沒了‘賢良’的名聲,就算陛下念及舊情不廢了她,也定會厭棄她——到時候,六宮之中最得臉的,不就是您了嗎?”晚棠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李嬪的神色,見她眼底的猶豫漸漸消散,連忙又添了一句,“而且劉婆子說了,這法子隱蔽得很,只要做得干凈,絕不會留下痕跡。到時候就算查起來,也只會查到皇后自己身上,跟咱們一點關系都沒有?!?br />
這句話像火星落進了干柴堆,瞬間點燃了李嬪心中的妒火。她猛地抬頭,看向妝臺上的銅鏡——鏡中的女子柳葉眉微微蹙著,杏核眼里汪著水汽,膚色白皙,容貌依舊是當年太后夸贊的“江南美人”,是皇帝從前最愛的“柔婉”模樣??伤娇丛接X得不甘,為什么這張臉就比不過李燕兒那雙帶著銳氣的眼?李燕兒笑的時候,眼角會彎起來,像帶著光,連陛下看她的眼神,都軟得能掐出水來,那種溫柔,她從未得到過。
“你去辦?!崩顙彘]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柔婉已全然散去,只剩下淬了毒的狠厲,“桃木要最不起眼的老桃樹樁,別用宮里的料子,去宮外的農戶家里買,越普通越好;朱砂買最劣質的,再摻點灶灰,別留宮里朱砂的細粉味兒——宮里的朱砂都是太醫(yī)院特制的,有獨特的氣味,不能留下任何線索;人偶上的字,別用你的筆跡,找個不認識的小太監(jiān)寫,寫完就把人打發(fā)走,別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