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嵩也再次開口，點明關(guān)鍵：“是啊，仲業(yè)，還需知，呂布并非無根之木。其據(jù)有淮南、廬江，如今又得荊北，根基已成。我等歸順，并非屈膝事賊，亦可視為順應(yīng)時勢，保全荊襄元氣，使百姓免遭兵災(zāi)。他日助呂布安定荊州，造福一方，豈不亦是功業(yè)？老夫知你心意。然忠義亦有不同。忠于一人，是為小忠；保全一方，使百姓免遭戰(zhàn)火，將士免于枉死，方為大義。劉荊州若在天有靈，想必也不愿看到荊州血流成河吧？”

  文聘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剖析，緊繃著臉，胸膛劇烈起伏，內(nèi)心顯然在進行著激烈的掙扎。他也知大勢已去，只是一時難以轉(zhuǎn)過心中那道坎。他看了看沉默不語的霍峻，又看了看面色平靜卻態(tài)度明確的蔡瑁兄弟，再想到韓嵩所說的“保全”之言，那股以死相拼的銳氣，終于漸漸被現(xiàn)實的無奈所取代，緊握的雙拳緩緩松開，臉上的激憤漸漸被一種無奈的沉重所取代。

  他并非不明事理的一介莽夫，深知眾人所言皆是現(xiàn)實。頑抗到底，除了徒增傷亡，讓江陵這座富庶之城化為焦土，似乎并無其他意義。

  他長嘆一聲，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分，聲音沙啞而疲憊，帶著濃濃的不甘：“罷了……罷了……諸位既皆如此認(rèn)為，聘……聘一介武夫，又能如何？只是……望那呂布，真能如諸位所言，善待荊州軍民才好……”說罷，他頹然坐在座位上，不再言語。

  一直沉默寡言的霍峻，此刻方才開口，言簡意賅：“峻，唯都督馬首是瞻?！彼貋硪詧?zhí)行命令、擅長防守著稱，在此等重大決策上，顯然選擇聽從主將蔡瑁的安排。

  見眾人意見已基本統(tǒng)一，尤其是最難說服的文聘也已默許，不再反對，蔡瑁心中最后一塊石頭落地。他清了清嗓子，神色肅然，做出了最終決定：

  “既然諸位皆無太大異議，那么，我意已決?！?br />
  “待溫侯呂布大軍抵達江陵之日，我等便開城，率眾歸降?！?br />
  “屆時，還望諸位約束部下，整肅軍容，勿生事端，以迎王師?！?br />
  “在此期間，任何人不得再生事端，違令者，軍法從事！”

  “謹(jǐn)遵都督之命！”韓嵩、霍峻、蔡中、蔡和齊聲應(yīng)道。文聘雖未應(yīng)聲，但也微微點了點頭。

  決議已定，蔡瑁心中暗忖，自己這番安排，既保全了家族和自身權(quán)位，也順應(yīng)了呂布之意，更免去了江陵一場兵災(zāi)，可謂一舉多得。現(xiàn)在，他只等著那位新“妹夫”的到來，正式完成這江陵的權(quán)力交接。

  劉琦、劉琮在呂布親兵的“護送”下，于城外妥善安葬了其父劉表后，便被帶回了襄陽城，再次來到州牧府大堂。

  堂上，呂布高坐主位，陳宮、賈詡、張繡、趙云等文武重臣分列兩旁，蒯良、蒯越、劉先等荊州降臣亦垂手侍立，氣氛肅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下這對剛剛失去依靠的兄弟身上，猜測著呂布將如何處置他們，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關(guān)系著他們這些降臣未來的處境。

  呂布目光沉靜，在劉琦、劉琮身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思忖著什么。堂下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良久，呂布緩緩開口，聲音在大堂中回蕩：“劉琦?！?br />
  劉琦心中一緊，連忙躬身應(yīng)道：“罪臣在。”

  呂布看著他，語氣平和地說道：“本侯知你素有些能力，在荊州士民中名聲尚可，聽聞你體恤民情，并非無能之輩?！?br />
  劉琦沒想到呂布會先說出這番話，一時不知其意，只能更加謙卑地低著頭。

  呂布話鋒一轉(zhuǎn)：“安陸縣城，因戰(zhàn)火而毀，百姓流離，正待安撫重建。今日本侯便任命你為安陸縣令，著你即刻赴任，安撫百姓，重建城郭，恢復(fù)民生。你可能做好此事？”

  劉琦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他本以為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萬萬沒想到呂布不僅不殺他，反而委以官職，雖然只是一個縣令，但畢竟有點實權(quán)！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他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連連叩首：“臣……臣劉琦，謝溫侯隆恩！臣必竭盡全力，安撫百姓，重建安陸，絕不負(fù)溫侯信任！”

  呂布微微點頭，目光又轉(zhuǎn)向一旁惴惴不安的劉琮。

  劉琮見兄長得了官職，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不知等待自己的是福是禍。

  “劉琮。”呂布叫道。

  “罪……罪臣在?！眲㈢策B忙跪下。

  呂布看著他，語氣依舊平淡：“你之妻室，乃蔡家之女。說起來，你與蔡瑁都督也算姻親?！?br />
  劉琮不明所以，只能應(yīng)是。

  呂布繼續(xù)道：“江陵如今尚有蔡瑁、文聘等人鎮(zhèn)守，本侯不日也將南下。你既是蔡家侄女婿，便先去江陵吧。替本侯帶個話，也好生‘勸勸’你的叔丈人，讓他莫要做無謂的抵抗，早日歸順，共保荊州安寧。你可能做到？”

  劉琮一聽，自己非但無過，還能離開這是非之地的襄陽，返回相對熟悉且有其妻族勢力所在的江陵，雖然是去當(dāng)說客，但這無疑是條生路！他立刻如蒙大赦，磕頭如搗蒜：“能！能！罪臣定將溫侯之言帶到，竭力勸說蔡都督！謝溫侯不殺之恩！謝溫侯恩典！”

  呂布揮了揮手：“都起來吧。即刻收拾，赴任去吧?！?br />
  “謝溫侯！”兄弟二人再次叩謝，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大堂。

  待二人離去，大堂之內(nèi)，那些原本心中忐忑的荊州降臣們，如蒯良、蒯越、劉先、王粲等人，互相交換著眼神，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驚訝與一絲欣慰。

  呂布此舉，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yù)料。非但沒有斬草除根，反而對劉表之子量才錄用，給予生路和官職，甚至還利用其姻親關(guān)系去招降江陵。這展現(xiàn)出的，絕非一介只知殺戮的武夫胸襟，而是一種穩(wěn)定大局、收攏人心的政治智慧。

  蒯越不禁微微點頭，低聲對蒯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