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

  是薇薇。

  痛。

  率先恢復(fù)的是感知。

  是誰？

  光線刺入……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明黃色帳頂，上面繡著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是他在紫宸宮的寢殿。

  他……回來了？

  微微偏頭，視線向下。

  床榻邊，一人伏在那里，玄色宮裝，墨發(fā)有些凌亂……鋪散在錦被上。

  是薇薇。

  她睡著了，但睡得極不安穩(wěn)。

  她的右手緊緊抓著他放在身側(cè)的手……

  壓抑的啜泣聲，從她緊咬的唇瓣間溢出。

  她在哭。

  為了他？

  蕭景珩的心，悶悶地疼。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沈薇薇。

  無論是萬蠱潭底初遇時(shí)的堅(jiān)韌隱忍，還是后來并肩作戰(zhàn)時(shí)的冷靜果決，抑或是她引動混沌時(shí)的瘋狂……她都像一柄寧折不彎的劍。

  何曾有過這般……脆弱無助的模樣？

  他想抬手，想撫平她緊蹙的眉，想擦去她眼角的淚。

  這細(xì)微的動靜，驚動了淺眠的沈薇薇。

  抬起頭！

  四目相對。

  蕭景珩看到一雙迅速泛紅、蓄滿水光的眸子。

  那里面，有失而復(fù)得的狂喜，有深入骨髓的后怕，有無法言喻的心疼……

  沈薇薇將額頭輕輕抵在他的額頭上，“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她重復(fù)著這句話，要確認(rèn)……這不是又一個(gè)夢。

  蕭景珩能聞到她發(fā)間，淡淡藥草和混沌清冷之氣。

  “我沒事，我……睡了多久？”

  “七天?！?br />
  沈薇薇放下水杯，重新坐回床邊。

  “云涯子和太醫(yī)署的人輪流守著，說你帝格受損，龍魂渙散，經(jīng)脈盡碎，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

  蕭景珩沉默。

  帝格上的污痕與坑洼，如同美玉生瑕，不僅影響他調(diào)動龍氣，更隱隱動搖他與大梁國運(yùn)的聯(lián)系。

  經(jīng)脈雖被勉強(qiáng)續(xù)接，卻脆弱不堪，修為恐怕十不存一。

  這具身體，幾乎算是半廢了。

  一代帝王，落到如此境地……

  他閉上眼，眸中晦暗……無力。

  “活著就好?！彼粗蛔忠痪?，清晰地說道，“只要你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的指尖，一絲極其溫和的、帶著生機(jī)的混沌之氣，緩緩渡入他的體內(nèi)，溫養(yǎng)他破碎的經(jīng)脈，安撫他帝格上那些隱隱作痛的傷。

  “朝堂……”他想起那片混亂的魔域，想起聯(lián)軍的慘烈。

  “朝堂有我。”沈薇薇道，“作亂的，該殺的殺，該抓的抓。動蕩的，該平的平，該撫的撫。你昏迷這些日子，亂不了。”

  她頓了頓，看著他的雙眼：“你的江山，我替你看著。誰也拿不走?！?br />
  蕭景珩望著她。

  眼前的女子，眉間多了幾分以前未曾有過的冷厲與殺伐果斷。

  他的薇薇，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已經(jīng)成長為足以撐起一片天的參天大樹。

  心中百感交集，有心疼，有愧疚，有一種驕傲和……依賴。

  “辛苦你了?！鼻а匀f語，只化作這四個(gè)字。

  兩人就這樣靜靜對視，無聲的交流……勝過萬語千言。

  無論是蕭景珩，還是沈薇薇，心里都清楚。

  葬神墟的危機(jī)雖暫時(shí)解除，無面道主生死不明，“寂滅之源”的威脅依舊懸于頭頂。

  他這身幾乎被廢掉的修為，以及帝格上難以祛除的污痕，都是懸在頭頂?shù)睦麆Α?br />
  前路荊棘。

  但，至少此刻，他們還活著，還能彼此守護(hù)。

  這或許，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