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臘月二十三
養(yǎng)心殿外,漢白玉階冰冷徹骨,沈薇薇一步步走下,宮裝下擺拂過積雪,留下淺淺印痕。
皇帝看似溫和的敲打……猶在耳畔,如同這冬日里無孔不入的寒風(fēng),刺得人骨縫生涼。
他知道了多少?
對蕭景珩的“舊疾”,對江南的變故,對那守印老者的出現(xiàn)?
這位深居九重的帝王,耳目遠比她想象的更為靈通。
回到靖王府時,天色已近黃昏。
觀星閣內(nèi)……炭火燒得正旺。
沈薇薇屏退左右,獨自坐在窗邊。
皇帝的態(tài)度曖昧不明。
他在試探靖王府的底線,也在觀察她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蕭景珩身邊、并手握部分權(quán)柄的“青樓”女子。
蕭景珩下落不明,此刻的靖王府就像一艘失去船長的船,漂浮在暗礁密布的大海,無數(shù)雙眼……在暗中窺伺,等待它觸礁沉沒,或是……被人接管。
她不能慌,也不能亂。
“影七?!彼龑盏蛦?。
影七出現(xiàn)。
“宮里可有異動?陛下見了哪些人?”
“回姑娘,陛下只召見了內(nèi)閣首輔張大人,密談約兩刻鐘。內(nèi)容無法探知。此外,羽林衛(wèi)今日的巡邏班次和范圍,有細微調(diào)整,加強了通往內(nèi)宮幾條要道的守衛(wèi)?!?br />
內(nèi)閣首輔?羽林衛(wèi)調(diào)動?沈薇薇眸光微凝。
皇帝在防著什么?還是在準備什么?
“我們的人呢?”
“均已就位。宮內(nèi)的眼線會密切關(guān)注張首輔和羽林衛(wèi)的動向。京城各門、通往北地的官道,也都有我們的人日夜監(jiān)視。”
沈薇薇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傳信給曹公公,讓他明日以我的名義,往張首輔、李侍郎、趙尚書等幾位大人府上,各送一份年節(jié)例禮,不必貴重,但要精巧,附上我的拜帖,只說前番病中,未能親謝諸位夫人探視之情?!?br />
示好,也是試探。她要看看,在皇帝隱隱表露態(tài)度的當(dāng)下,這些朝中重臣會作何反應(yīng)。
“是?!庇捌哳I(lǐng)命,又道,“姑娘,還有一事。我們安排在城南暗樁的人回報,近日有幾個生面孔在附近徘徊,在打聽王府的動靜,尤其是……觀星閣。”
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不必打草驚蛇,讓他們查??纯醋詈螅茚灣瞿臈l魚?!?br />
影七退下后,沈薇薇走到書案前,鋪開一張白紙,提筆蘸墨,卻久久未落。
朝堂如水,深不見底,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fù)。
蕭景珩將王府權(quán)柄交予她,是信任,更是重擔(dān)。
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北地茫茫的風(fēng)雪,和那個生死未卜、杳無音信的人。
蕭景珩,你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
曹公公送出的年禮,張首輔、李侍郎府上客客氣氣地收了,回了份價值相仿的禮,言語間疏離、客氣。
而兵部趙尚書府上,則直接以“尚書大人偶感風(fēng)寒,不便見客”為由,婉拒了拜帖,連禮物都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態(tài)度分明。
沈薇薇看著退回的禮盒……意料之中,趙尚書掌兵部,態(tài)度至關(guān)重要,他的拒絕,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軍中部分勢力的觀望。
城南暗樁那邊,幾個“生面孔”依舊在活動,甚至收買王府外圍的低等仆役,打聽的無非是“王爺何時歸來”、“沈姑娘日常起居”等瑣碎信息。
影七按兵不動,只將一切如實匯報。
沈薇薇心知,這些都是臺面下的試探,真正的風(fēng)暴,尚未到。
臘月二十三,小年。
京城……鞭炮聲零星響起,街巷間……滿是糖瓜和燉肉的香。
靖王府也依例準備了祭灶等事宜,曹公公操持得井井有條,府內(nèi)張燈結(jié)彩,沖淡了因主人不在而帶來的冷清。
沈薇薇以身體仍需靜養(yǎng)為由,并未出席前院的祭祀,獨自留在觀星閣。
窗外又開始飄雪,細密的雪,無聲落下,覆蓋了庭院枯枝與假山。
她臨窗而立,手中握著一枚新近煉制成的混沌玉符。
這枚玉符融合了她對“隱匿”符的理解,激發(fā)后能在短時間內(nèi)極大收斂自身的氣,雖不及那守印老者那般渾然天成,但用于脫身或潛行,已然足夠。
就在她凝神感受玉符中能量流動時,心中毫無征兆猛地一悸!
像有一根無形的線被狠狠扯動!
是那白色玉佩!
守印老者所贈的玉佩,此刻正貼在她胸口!
他出事了?還是在示警?!
幾乎與此同時——
“咻——嘭!”
一道赤紅的、拖著長長尾焰的煙火,在京城北面的夜空中猛地炸開!
那煙火形態(tài)獨特,并非年節(jié)常見的吉祥圖,而像是一朵……燃燒的火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