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懸壺殿內(nèi)。

  韓爽與祁硯之并肩立于大殿中央，將黑風坳遭遇殷百里、以及最終清理門戶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稟告給了端坐于上首的薛慕華。當韓爽說到如何憑借青木長生盾硬撼殷百里燃血秘法后的狂暴攻擊，又如何以精妙絕倫的劍法破其丹田氣海時，殿內(nèi)侍立的眾多長老和核心弟子無不屏息凝神，眼中流露出驚嘆與敬佩。

  尤其是當韓爽描述到殷百里臨死前吐露的二字時，殿內(nèi)氣氛更是為之一肅。幾位年長長老交換了眼神，其中一位白發(fā)蒼蒼的長老捻須沉吟道：北狄...十年前不是已經(jīng)被擊退至漠北了嗎？

  薛慕華聽完，久久不語。他面容清癯，目光深邃，此刻更添幾分凝重。他先是看向韓爽，眼神中充滿了復雜難言的情緒——有痛心于殷百里的背叛與墮落，有欣慰于愛徒的成長與擔當，更有對她獨當一面、清理門戶的贊許與驕傲。薛慕華右手輕撫長須，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顯示出內(nèi)心不平靜。

  好，好，好！薛慕華連說三個字，聲音沉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爽兒，你做得很好！臨危不亂，智勇雙全，更難得的是心懷同門之誼，給了他一個痛快，未曾辱沒我藥王谷仁心為本的宗旨。以你今日之能，已足可擔當少谷主之責，未來繼承谷主之位，統(tǒng)領(lǐng)藥王谷，老夫亦可放心了。

  這番話，無疑是對韓爽此次行動的最高肯定，也徹底奠定了她在藥王谷中無人可撼動的繼承人地位。殿內(nèi)眾人紛紛向韓爽投去信服的目光，此前或許還有極少數(shù)人對她如此年輕便擔任少谷主心存疑慮，經(jīng)此一役，所有疑慮煙消云散。韓爽的威信，在藥王谷內(nèi)達到了空前的高度。眾弟子更是心潮澎湃，只覺得藥王谷在少谷主的帶領(lǐng)下，必能一掃陰霾，更上一層樓，重現(xiàn)甚至超越昔日榮光。

  韓爽微微低頭，臉頰泛起一絲紅暈，向師父和眾人行了一禮：弟子不敢居功，殷百里師叔...他曾經(jīng)也是教導過很多谷中弟子的，而我...我只是做了應(yīng)該做的事。她的聲音雖輕，卻字字堅定。

  隨后，薛慕華的目光轉(zhuǎn)向了韓爽身旁的祁硯之。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而審慎，如同最精密的天平，在衡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每一分斤兩。薛慕華注意到祁硯之左臂仍有些不自然的垂落，顯然是舊傷未愈。

  祁少將軍，薛慕華緩緩開口，語氣平和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此番黑風坳，多謝你一路護持爽兒，更在她與殷百里那叛徒?jīng)Q戰(zhàn)時從旁協(xié)助。你中毒負傷，藥王谷銘記于心。

  祁硯之不卑不亢，抱拳行禮：薛谷主言重了。保護爽兒，是晚輩分內(nèi)之事。殷百里乃朝廷與江湖共誅之叛徒，晚輩出手，亦是職責所在。他說話時，目光不時瞥向韓爽，眼中流露出關(guān)切。

  薛慕華微微頷首，話鋒卻是一轉(zhuǎn)：爽兒是我唯一的親傳弟子，亦是藥王谷未來的希望。她心思純善，于人情世故、天下局勢或有不及之處。老夫身為師長，不得不為她多思量幾分。他頓了頓，目光如炬，直視祁硯之，你與爽兒情投意合，老夫樂見其成。但若要老夫徹底放心將她交托于你，僅憑一路護持之功，尚且不夠。

  殿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變得輕微。韓爽疑惑地看向師父，不明白為何突然提及此事。祁硯之則神色不變，坦然應(yīng)對：請谷主明示。

  薛慕華沉吟片刻，道：老夫有三問，亦有三試。

  第一問，你祁家軍威震北境，然朝廷局勢波譎云詭，你北上之后，將如何自處？又如何確保不將藥王谷卷入不必要的朝堂紛爭，使其能超然物外，行濟世之本？

  這是一個關(guān)于立場與格局的問題。

  祁硯之從容答道：晚輩北上，首要在于穩(wěn)固邊防，抵御外辱，此為軍人之責，亦是為國為民。至于朝堂紛爭，晚輩一向敬而遠之，只遵王命，守疆土。藥王谷懸壺濟世，地位超然，晚輩必當尊重，絕不會利用藥王谷之力行黨同伐異之事。相反，若有可能，愿為藥王谷在北境行醫(yī)施藥提供一切便利與庇護，使谷中仁心，能惠及更多邊民將士。

  薛慕華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繼續(xù)道：第二問，你可知曉與殷百里背后可能牽扯的勢力？對此，你有何應(yīng)對之策？

  這是一個關(guān)于智慧與遠見的問題。

  祁硯之眉頭微蹙，沉聲道：殷百里臨死前提及，此事非同小可。北狄近年來蠢蠢欲動，若其與朝中某些勢力乃至像殷百里這樣的江湖敗類勾結(jié)，則北境危矣，天下亦將動蕩。晚輩北上后，會立即著手調(diào)查此事，整軍精武，加強戒備。同時，也會利用軍中情報網(wǎng)絡(luò)，盡力查清殷百里背后之人，斬斷其伸向北境的黑手。此事，還需藥王谷在江湖上的人脈與信息相助。

  薛慕華微微點頭，目光在祁硯之和韓爽之間游移，最后問道：第三問，最為簡單，也最為重要。他日若遇危局，在你心中，是家國天下為重，還是爽兒安危為重？

  這是一個關(guān)于情感與抉擇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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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硯之沉默了片刻，抬頭看向身旁的韓爽，目光堅定而溫柔，隨即轉(zhuǎn)向薛慕華，朗聲道：谷主，家國天下與爽兒，于晚輩而言，并非取舍之題。守護家國，便是守護這天下千千萬萬個如爽兒一般的人，其中自然包括她。而守護爽兒，亦是晚輩身為男子、身為她未來夫君的責任與本能。若真到萬難之境，晚輩會竭盡全力，尋一條兩全之路。若......若終究無法兩全，他聲音沉凝，帶著一種擲地有聲的決絕，那我祁硯之，愿與爽兒同生共死，絕不負她！

  這番回答，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帶著軍人特有的耿直與情深義重。韓爽在一旁聽得眼眶微熱，悄悄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薛慕華凝視祁硯之良久，殿內(nèi)落針可聞。終于，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極淡卻真實的笑容：好一個并非取舍之題，好一個同生共死！祁硯之，你過關(guān)了。

  他站起身，走到祁硯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夫?qū)⑺瑑航唤o你，望你謹記今日之言。日后北上，危機重重，你二人當相互扶持，同心協(xié)力。

  至于那三試......薛慕華語氣輕松了些許，便算你已通過這之試。剩下的，待你傷勢痊愈，再行考校你的武功根基與兵法謀略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