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封家書牽動心弦
暮色四合,北方小院的煙囪升起裊裊炊煙。韓家的土坯院墻被夕陽鍍上一層金紅色,院中那棵老槐樹的影子拉得老長。祖母坐在東廂房的炕上,戴著老花鏡,針線在粗布衣裳上來回穿梭,動作已經(jīng)不如從前利索,卻依然堅持每天為遠(yuǎn)行的孫輩們縫制些衣物。
祖母,我回來了!韓宸小跑進院子,手里捧著一卷竹簡,今天先生教我們念《詩經(jīng)》,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先生說這詩講的是......
院中,父大伯韓文柏正和父親韓文松一起檢查農(nóng)具。春耕在即,犁鏵需要重新打磨,鋤頭的刃口也得檢查。韓文柏粗糙的大手撫過鐵器,時不時與二叔低聲交談幾句。大伯母和母親則在灶間忙碌,蒸籠里飄出玉米餅的香氣,混合著蘿卜燉肉的味道彌漫在整個院子里。
爹,娘,開飯了!韓睿那孩子扯著嗓子喊道,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飴糖。
就在一家人圍坐在簡陋的木桌旁,享用著簡單卻溫馨的晚餐時,村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那馬蹄聲不同于尋常,節(jié)奏明快而有力,顯然是訓(xùn)練有素的快馬。
誰家這么晚還有人趕路?韓文松放下筷子,疑惑地望向窗外。
話音未落,村里的里正已經(jīng)大步流星地走進院子,身后跟著一名身著官服的驛卒,手里捧著一個厚厚的信封,火漆印在夕陽下泛著暗紅色的光澤。
韓老哥!里正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京城來的加急信!是鈞兒的筆跡!
一瞬間,整個院子仿佛被施了定身法。韓文柏手中的筷子一聲掉在桌上,大伯母手中的碗險些滑落,連正在嚼著糖塊的韓睿都瞪大了眼睛。
是鈞兒的信!京城來的!韓文柏的聲音帶著激動和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幾乎是小跑著接過那封信,雙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
祖母手中的針線活停在了半空,老花鏡滑到了鼻尖上。她瞇起眼睛,看著那個熟悉的火漆印,嘴唇微微顫抖。
韓文柏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借著屋里昏黃的油燈光芒,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眾人不約而同地圍攏過來,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打擾到這珍貴的時刻。
信紙上的字跡遒勁有力,是韓鈞一貫的風(fēng)格。前半部分,他詳細(xì)描述了在京城的生活:如何在一位恩人的幫助下購置了一處不大但位置極佳的宅院,卻隱去了具體銀錢來源,只說是機緣巧合與合作所得,如何在京城安心備考,甚至提到了與詩會交了幾位朋友。
......宅院雖不大,卻有兩進院落,院中有一棵老梅樹,冬日必定花開滿枝。爽兒很喜歡那棵樹,說像是咱們家老槐樹的遠(yuǎn)親......韓文柏念到這里,聲音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祖母渾濁的眼睛里泛起了淚花,她用袖口輕輕擦拭,連聲道:好,好孩子!我就知道,鈞兒和爽兒都是頂頂出息的!母親和大伯母也忍不住用圍裙擦拭眼角,那是欣慰的淚水。
韓睿踮起腳尖,想要看清信上的內(nèi)容,卻被韓宸輕輕拉了下來。小點聲,讓大伯念完。韓宸小聲說道,眼睛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然而,當(dāng)韓文柏讀到信的后半部分,關(guān)于祁硯之與韓爽的事情時,屋內(nèi)的氣氛瞬間變得復(fù)雜起來。韓鈞在信中詳細(xì)描述了祁硯之是如何在邊關(guān)立下戰(zhàn)功歸來,如何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與韓爽碰上救了她們,又是如何被韓爽的聰慧和堅韌所打動。
......祁家少將軍親筆致書,言明對爽兒一見傾心,愿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為諾......韓文柏的聲音微微發(fā)顫。
老人家先是愣住,隨即那雙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抓住了炕沿。她活了大半輩子,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和饑荒,太知道門當(dāng)戶對四個字的分量。祁家?那可是傳說中一樣的人家!她的小爽兒,那個曾經(jīng)有些老實巴交、后來卻變得異常聰慧懂事的孫女,竟然被那樣的人家看上了?
祁家......祖母喃喃自語,聲音里滿是不可思議。
震驚過后,涌上心頭的是巨大的擔(dān)憂。祖母的聲音帶著哽咽,她看向韓文柏:老大,這事......能成嗎?咱們家這門戶,實在是......高攀二字,她沒說出口,但眾人都明白。可同時,心底深處又有一絲難以抑制的驕傲,她那孫女,就是有這么厲害!
韓文松沉默了很久。作為父親,他心情最為復(fù)雜。他既為女兒能被如此優(yōu)秀的青年才俊傾心而感到驕傲——祁硯之的人品和家世,信中都隱晦提及,尤其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讓他震撼——又有著和母親一樣的深切憂慮。
祁少將軍......他緩緩開口,像是在說服自己,聽聞是少年英雄,人品貴重。韓文柏想起韓爽小時候的模樣,那個總是跟在弟弟身后,默默無聞卻格外懂事的小姑娘,如今竟有這樣的際遇。爽兒跟他,若是真心相待,倒也不失為一樁良緣。他眉頭緊鎖,只是......他想到朝堂紛爭,想到權(quán)貴間的傾軋,一顆心沉甸甸的。京城是非之地,祁家更是樹大招風(fēng)。爽兒若真嫁過去,日后要面對的,恐怕不只是后宅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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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最終,對女兒眼光的信任,以及信中韓鈞對祁硯之為人的肯定,讓他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既然爽兒自己點了頭,鈞兒也看著妥當(dāng)......那便,依孩子們的意思吧。他長嘆一聲,那嘆息里,有放手,也有祝福。
大伯韓文柏的反應(yīng)則截然不同。在最初的驚訝過后,他猛地一拍大腿,臉上露出又是激動又是恍然的神情:好家伙!原來是祁少將軍!我就說嘛!
他在咱家養(yǎng)過傷,見眾人看他,他興奮地解釋道:去年冬天,不是有個重傷的軍官在我家養(yǎng)傷嗎?就是他!我聽三弟說,這位少將軍年紀(jì)輕輕,用兵如神,治軍極嚴(yán),而且為人正派,從不倚仗家世!祁大將軍治家嚴(yán)謹(jǐn),家風(fēng)清正,是京城里少有的一股清流!爽兒若是能嫁入這樣的人家,是她的福氣!大伯越說越興奮,壓低聲音補充道,而且......有祁家這門姻親,對鈞兒將來的仕途,也是大有裨益??!
他更多的是從現(xiàn)實和前景角度考量,覺得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但作為大伯,想到侄女兒要遠(yuǎn)嫁他鄉(xiāng),又有些擔(dān)心,心里也是很矛盾。